“我也沒有想到,最終我們會淪陷于這樣一種局面。”淡淡的口吻,卻是恰好地掩飾了以眠眸底若隐若現的光影。銀針回手,只見非容的雙睫隐約動彈。
“君殇亡,你我都該明白,那不是皇上的錯。”其實自己早已接受這個事實,一直以來,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君殇大哥死于沙場,不甘心因蘇钰一人,毀了那麽多人的幸福,因而,他們又如何能夠幸福?
“假若你會明白你在君殇将軍心中有多重要,你便不會如此說道。你永遠都不會明白他愛你多深,而長公主,她愛他,他便替我守護……”聲音愈來愈低沉,以眠似乎聽到了啜泣之聲,該是自己糊塗了。
“怎麽可能!”以眠猛地轉身,瞠目而視,“君殇大哥怎麽會……”她不知道,一直都不知道。以為,他們之前只是生死關頭的兄妹之誼,未料到卻是如此,難道,蘇钰真是因為這樣,才疏遠于他,派他鎮守邊關?
“君殇将軍說過,他最後悔的一件事,是會死在你的出嫁之時。”七尺男兒,談此卻也是淚眼婆娑,“可是你呢?你不明白,你終究不明白!”
“別說了!”紹以眠碎碎念,雙瞳竟逐漸無神,只是念着“怎麽可能”四字,銀針于手間粘連,再難脫手。
“不說,你又怎會知道?如此一來,君殇将軍的情,非容兄弟的情,你都還不起,就只為了那個負心人?真的值得嗎?”沒想到粗枝大葉的秦峰竟會說出這樣一番細膩話語。
以眠只覺心裏“咯噔”一下,仿佛陷入泥沼,找不到一根救命稻草。
對,無論是誰的情,她都還不起……
“可是……我又該如何?”紹以眠終究難以掩飾心中的苦澀,淚水順着臉頰墜落衣襟,呢喃頓頓,手不斷握緊。
“怎樣?你又想怎樣呢?難道你想讓君殇将軍白白死去嗎?”秦峰有些怒道,拳頭不斷被握緊,眼神卻有些飄忽。
“我知道你們的目的,不過我奉勸你們一句,即刻收手,也許還有回旋的餘地……”
“回旋?為什麽要回旋呢?我不會告訴非容兄弟,我更不會放過葉昱……”
他咬牙切齒,根本不能容忍計劃被破壞,之前計劃便已推而行,如今,若再有什麽情況,他很難保證非容兄弟還會攜手。
“我們從來沒有隐藏過,你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我們毫不懼怕被朝廷所知!”
“你想怎樣?兩敗俱傷?”紹以眠擡頭,愣愣地看着青筋暴起的秦峰,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極其荒謬的想法,兩敗俱傷,鹬蚌相争……
“你竟不是為了……”話未完,紹以眠便軟軟地伏在了床沿,再難出聲,手中一根根正欲收起的銀針散落一地。
“你是君殇将軍在乎的人,自然不會加害于你,只是,葉昱,罪孽深重……”似乎不明白她想說的話,秦峰自顧自地說話,隐隐的聲音被“嘎吱嘎吱”湮沒,他直接将她抗于肩上,毫無憐香惜玉可言。
随意撩起存放銀針的布裹。“這場鬧劇,是該結束了!”
他回頭看了看面色逐漸潤紅的非容兄弟,又是默默呢喃,讓人難以聽清,只有皺緊的粗眉留于眼底。
從暗道走出集群之地,秦峰毫無阻攔,便也大搖大擺。大約三刻鐘後,一個偌大的山洞出現眼前,盡管白日,裏面卻是黑黢黢一片,而紹以眠早已暈死過去,完全不知發生何事。
“唔……”輕輕地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顯得異常,非容扶額,逐漸清醒,摸了摸懷中的東西,松了一口氣。
渾身的痛楚已經減弱,應該是葉弈吧,除了她,在這谷中,又有誰可以暫時抑制毒素的侵蝕?
仍舊有些艱難地摸出幹枯的雪蓮花,為了避免節外生枝,非容直接将其生嚼,有些費勁地咽了下去。呼,運功調理,不愧為“千年浮雪”的稱號,約莫一炷香功夫,他便将劇毒慢慢從體內逼出,黑糊糊的毒液從指尖一滴一滴地向外流出,而額上的汗珠也越來越密。幾近逼出,非容已是筋疲力盡,門“嘎吱”一聲被打開,難以分心顧及,他仍舊專心于體內某處頑固不離的劇毒,雪蓮的效力與內力相接,正努力将其驅逐。
“噗”的一聲,非容緩緩回頭,凝滿不敢相信的駭人面容僵硬,鮮血順着唇和下巴依舊緩緩下流。
“你——”
“噗通”一聲,他無力而跌落于地,身後面容有些猙獰的秦峰突然勾唇一笑,将他挎起置于榻上。
什麽也沒有說,秦峰只是将地上的銀針胡亂踢了幾腳,看似無意的動作卻是意味深重。
“若是知道他們的關系,你就不報仇了是嗎?還是,自從她的出現,你已忘記了複仇?”秦峰依舊笑着,陰冷遍布于他的臉上,開始變得不像他,又或者是,這才是他?
憤懑離去,秦峰不再言語,只是輕輕合上門,手放在懷中不知摸到了什麽,腳步聲頓頓,轉身離去。
鑰兒,既然他們不敢,那便讓我來替你報仇雪恨……你會明白的,對嗎?
不知過了多久,天漸暗,故事卻似才剛剛被拉開序幕。
那個不為人知的山洞,突然,安靜異常的深處傳出了摩挲聲,抽泣頓時而起,驚醒了附近已安的鳥兒。
“如婆婆!”叩門聲頓起,秦峰斂了斂情緒,聽到回應之後便推開了門,只見如婆婆正坐于靠椅上,研磨落字。
“秦峰,你是有何要事嗎?已是亥時……”話語有些閃躲,如婆婆手中的筆一頓,暈染出一灘墨跡,直接抹了原來的東西。
待秦峰到了跟前,入眼已是一頁辨認不出信息的紙,“如婆婆,真是打擾了,這個也是廢了吧?”
對于如婆婆,秦峰自是尊重,抑或是,表面上自當敬意滿滿。
“對,也是我這一老身骨出問題,唉,不能想太多,不能做太多,還能做什麽?”略有诙諧的語氣,如婆婆皺眉,顫抖着手将紙揉成一團,墨水沾染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