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樣,你也不該拿別人的痛苦來彌補自己!”我搖頭苦笑,“是你自己執迷不悟……你自是知曉,不管你最後成了什麽樣子,我們都待你如初見!”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她低低的哭出聲了,到最後的放聲大哭,“再也回不去了,曾經的顧如華,早就死在四年前的那場噩夢中了……”
“你可知曉我有多麽嫉妒你,所以,我容不下你,半點都是。”
“所以你就要殺了我?”我啞着嗓子,想哭。
“沒有!沒有!”她搖頭,淚水早就花了精致的妝容,“我只是害怕!害怕你再回來,再搶走表哥,那麽,我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我真的是怕極了……”
我心裏憋的慌,突然覺着世間的事真真是可笑。
上天給了我們一段殘缺不全的命運,他讓我們赤手空拳,拖着傷痕累累的軀體,去贏得精彩的生活。奈何我們本就已經筋疲力盡,哪裏還來的力氣去奮鬥、去争取。
我想想,終究還告訴了她實情:“你怨我奪走了雲昭軒,誠然,他若一開始就告訴我,你們兩情相悅,我絕不會再同他在一起。事實上,并非如此,是以,這委實算不得我奪人所愛。再說你們定親之後,我秉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原則,何曾對他有過半分逾越之舉?如此,好,我做不到祝福你們,我走總成吧,好笑的是,你們還是不肯放過我。”
我咽了一口唾沫,嗓子幹的好似噴出火來,很是難受:“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我步步相逼,甚是欲置我于死地。以前的陷害,如今的刺殺,種種都足以表明,你我當真是恩斷義絕了。”
原以為,‘恩斷義絕’說來不過四字而已,現下真等我說出口,方知其間百般滋味,心死也不過如此。
“恩斷義絕?哈哈!恩斷義絕?哈哈!”她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般,“我以為,從你裝失憶那天,你我就已經恩斷義絕!”
我張張嘴,想想,還是作罷。有些事,就算我說了,她也未必肯信。其實連我自個兒,也是不願信的,怎奈老天他就愛開玩笑,結果玩着玩着,就變成了真的。
等樓子越找到我們的時候,正值黎明。他帶着太陽初升的紅光,就這般,在我的世界,從天而降。
他在我面前站定,将手伸到我的面前,像一個戰士般,對我柔柔一笑:“娘子,我們回家!”
頓時,鼻尖一酸,眼眶濕濕的。我用力眨巴眨巴眼睛,将手放到他的手心,對他笑道:“好!我們回家!”
我走了兩步,複又轉過身去,掃過同樓子越,一起下到山崖半腰的雲昭軒,爾後将視線落在顧如華的身上,深吸一口氣,平靜說道:“每個人的記憶裏,都埋藏着傷口,深的,淺的,愈合的,腐爛的。我們對它們無能為力,不能忘卻,也無法坦然接受。遂,我們統稱它們為:過去。”
“而對于我,恨你,我沒有那麽多精力。原諒你,我沒太多的勇氣。我想,對于你同樣!如此,就讓我們兩兩相忘,永不相見!”
還好師父不曾聽到我這一番話,否則他該笑我也學會了拿腔拿調。想想也是,我都快被自己酸掉大牙了!看來,裝一個有文化的人,其難度,堪比登天。幸好我家的祖墳上,冒的是武将的煙!
我趕在她說話之前,就已趴在樓子越的懷中。他将我緊緊摟住,使了輕功,向忘仙樓飛去。
在我轉身之後,曾經的回憶,如潮水般向我湧來。我還記得我初見她時的狼狽,卻依然難掩風姿的模樣。我還記得她略帶羞澀的對着我垂眸淺笑時,低低喚的那一聲:姐姐。我還記得,她的執着,她的傷心,她的不放棄……
此刻,我的腦海裏滿是,她在最後一次去邊關時,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姐姐,不管我做過什麽,或是,你做過什麽,我們都該記得,彼此曾經,最美好的樣子,好不好?”
好不好?
瞬間淚如雨下。
你看,我還記得那麽多,你的好。
風,從四面八方湧來,吹散我的發,吹幹我的淚,吹散那些,屬于我同她之間,最後的回憶。
她不會知道,我的失憶,并非我故意僞裝起來,用來報複她們的武器。而是,我自己的原因。雖然樓子越拼死救活了我,卻是用了巫族換血的禁術。加之多年來,我的身子早被噬骨香的毒性掏空,是以,即便存活,也是僥幸多幾日時光。
先是忘一些小事情,然後是人,直到最後,連我自己也忘記。
遺忘的過程,太過痛苦。心靈的淩遲,要遠比*的疼痛,多百倍,千倍!我不想,也不願。我無兩全之法,只得對周圍的人稱,已然忘卻了前塵往事。
所以,這,她永遠都不會知道。
可惜,再怎麽遺忘,那些刻在骨子裏的記憶,仍然是忘不掉的,不然我又怎會記得這麽多,被稱為“曾經”的事情?
我細細凝望着樓子越妖冶的容顏,在心裏一筆一畫,仔細描繪着。
“妖孽,我沒有失憶。”我笑着對他慢慢道,“很久之前,我就知曉,噬骨香并非無解,除非深谙巫族的“換血”之術,再配至陰、至寒、至熱、至毒藥草,以毒攻毒,方可解其毒性。可惜“換血”之術,失傳已久,再加之我本為至陰之體,所需的至陽血液,根本就不存在。”
“所以,在我醒來的那刻,我就曉得,你定是用這樣的法子,救的我。可惜,你不知道,即便救活我,也不過是白費力氣,最後什麽都不記得的離開這個世界。”
我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我不願,就此将你忘了,是以我将計就計,索性從一開始忘記,這樣,就會少一點點難過。”
可是,誰會想到,你有這般執着。逼得我無路可退。
話音落後,四周的空氣靜得厲害。等了半響,我對樓子越道:“乃個!妖孽,你怎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