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這裏她突然轉過頭來，沖着我笑的很是詭異：“你知道什麽是流兵麽？你又知道什麽是南蠻的流兵麽？”
她的手指沿着我臉龐的輪廓，慢慢游走，這樣的感覺，就好比一只大蜈蚣，在你的臉上爬來爬去。我清晰的感覺到，後背的汗毛一根根的豎起，濕熱的汗水，一滴一滴，順着我的脊背，蜿蜒*，然後沒入衣衫，消失不見。
咻的，她突然撤回了手，眸光冷的吓人“流兵，又叫逃兵。多為在戰亂中逃逸茍且偷生之徒。此種人也，必是喪心病狂，惡貫滿盈，無惡不做。而南蠻的流兵，更甚。”
“我一個弱女子，碰到他們，又值荒郊野外，寸草不生之地，你說，會怎樣？”
她薄唇輕啓，悠悠的表情，仿佛不是在訴說着自己的遭遇，而是像在談論今日天氣如何一般。
我的心一點一點下沉，我想，此時我的眼裏定是盛滿了心疼，憐惜，與恐懼。
她冷哼一聲，輕蔑的挑眉斜藐着我：“陳九衣，別讓我瞧見你這副德性，真他格老子的惡心！我顧如華何時又需你這樣的眼神！”
她開始，和我一樣說粗話了，這得是多大的轉變啊！
“你害怕？你恐懼啊？可我當時要比你現在絕望百倍不止！”她手裏的樹枝應聲而斷，陰測測的黑風，夾雜着她冰冷的聲音，更是清晰有力，但你仔細聽的話，那裏面，還是隐藏着深深的顫抖。
“你試過，無數的雙手，在你身上游走的感覺嗎？你嘗試過，想哭喊，卻被堵住嘴的感受麽？那你又知，絕望的滋味如何？你掙脫不得，你只能承受，像死魚挺屍般，橫躺着被人蹂躏。一下又一下，一個又一個……”
“你的周圍，充斥着*的淫笑聲，他們像是在看着一只無頭的羔羊一樣，高高在上的玩弄着你，一雙雙惡心的大手，肆意的游走遍你的周身……那時候，你已然忘記了哭喊。剛開始，你還會天真的想着，這是一場噩夢，等睡醒一切就會好了……”
“可是……可是……那種惡心到死一百次都不夠的感覺是騙不了自己的……”
“兩天兩夜……整整兩天兩夜……到底有多少人呢？我也記不大不清楚了……”她的聲音飄忽在狂風中，同她的人一樣，好像脆弱的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等我再次醒來時，天正下着大雨，我就是被冰涼的雨水激醒的。那般大的雨，當時我就在想，連老天爺，都是在為我哭泣麽？可是……一個女子最寶貴的東西已經丢了……且是，被一群、被一群禽獸，踐踏的體無完膚……”
“你知道麽？”她轉向我，聽不出情緒，“我想，死了，就解脫了。可惜啊！”她嘆氣搖頭，“連我跳進去的那條湖，都只到我的腰際。我當下就笑了，我笑的很是肆意。”
“既然，老天讓我活着，那我必的好好的才是，我還要等着看，那些奪去我最寶貴的東西的人，是如何被我整的生不如死，茍延殘喘！”
她的聲音很可怕，像是從墳墓裏爬出的怨鬼一般，陰森幽冷。
此時，我的心，卻是很疼很疼。我實在無法想象，她一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是如何在那個噩夢般，猶如修羅戰場中，生存下來的。
“可是，等我好不容易回來時，我卻發現……卻發現，表哥說要待你始終如一，并娶你為妻，與他并肩共看河山……”
說到這裏，她突然失控了起來，聲音接近了歇斯底裏：“為什麽！為什麽我心心念的表哥說要娶你，為什麽你要奪走我最後的希望！為什麽我死裏逃生的第一幕就這般慘不忍睹！為什麽……”
我用力咬着手，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即便如此，眼睛還是酸的緊，溫熱的淚水溢出了眼眶，滴在手背，又滑落在地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本能的搖着頭。
“是啊！你不知道！可就因為你什麽都不知道，卻什麽都得到了！陳九衣啊陳九衣！你運氣好的讓人不想恨你，都難！”她伸手抹了一把臉，“你先別急着同情我，且等我說完，我想，你怕是恨我，都來不及呢！我的好姐姐！”
她笑的得意又放肆，像極了妖嬈的*花。
“你不是問水煙麽？那我可告訴你，她曾經，就是在這裏，從上面給狠狠地摔了下了，可惜她命大，摔在了這方石塊上，算是保她一條命。不過那雙腿，算是廢了，”她在我的耳邊，輕輕耳語，“她再也不能跳舞給你看了，真是遺憾。”
怎麽會？我震驚的望着她，忘了言語。
“呵！難道你還不懂麽？她本就是我派到你身邊的細作，只消她将你的行蹤，滴水不漏的告訴我，我非但會保她的家人安然無恙，就連她自己，以後也是平步青雲，我将許她一生榮華富貴。可惜啊！她這人什麽都好，就是腦袋不甚靈光，放着好好的大好前程不要，偏生玩什麽主仆情深，饒是我怎麽逼問，她都不肯告訴我你究竟如何。”
“你知道，不中用的奴才，自然也就沒了留着的必要，是以，我只好勉為其難，送她上路咯！”
就是說，水煙為了我，背叛了顧如華。曾經，在知道是水煙顧如華派來的細作時，傷心，難過，失望，我都有過。
可偏偏，我不曾料到，她會為了我而背叛顧如華。
如今，當真相被一層層揭開，到底是，誰背叛了誰。
“還真是多虧了她，要不是她，我又怎會知曉在這裏，還會又一塊方石？又怎會又一次的，引你上當？又怎會有現下我們姐們之間的促膝長談呢？你說是不是啊，姐姐！”
我被氣紅了眼，欺身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襟，低吼道：“你大爺的！你怎會如此歹毒心腸！”
她笑意不減，只是愈來愈冷：“是！我是歹毒心腸，那也是被你們一個個給逼出來的！我何曾不想永遠天真爛漫，永遠快樂無邪。可是，每當我想回頭的時候……你們可曾給過我半點機會？”說道最後，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