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你,是拿我當一輩子的姐姐……”想到今日這般田地,我心中一陣感慨,低低的呢喃随風飄揚在黑夜中。
我不知道她是否有聽到這話,只是這話以後,她再也沒了言語。
夜很黑,風很大,四周又恢複了死寂。
我擡頭看着這一片漆黑,細細回憶,想起那時與她還有他的初見,猶如白雪,潔淨到底。
那時候的顧如華還未被困于高牆之內,那時的雲昭軒還不過是一個不被先帝待見的皇子,那時候的我決計不會想到,自己會經歷這麽多的悲歡離合。
不過幾度春秋而已,這般光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埋葬了我那時最轟轟烈烈的情感,左不過是我做的一段春夢罷了。
這場夢,還得從我很小很小的時候說起。
景元六年,天下四分。東有夏國,西有燕國,祁國在北,雲國為南。相互牽制,四足鼎立。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凡帝王者,雄才大略,皆存一統天下之野心。何況四國君主均野心勃勃,欲稱霸天下。
戰火瞬間拉開,奈何一直找不到鐵騎橫行的因由。
就在此時,當有人傳言說,失傳已久的玄浮令,正藏于雲國的鎮國大将軍,我的家裏時,霎時間,明殺暗奪,刀光劍影。
爹爹以為皇上必定會讓他交出玄浮令,出乎意料的是,皇上不但對于玄浮令不提只字,且還寬慰爹爹要放寬心。
原來,他并非對玄浮令無意,他是想讓爹爹放松警惕,然後再誣陷爹爹通敵叛國,滿門抄斬,最後坐享其成,獨吞了玄浮令。
可惜,那時候的爹爹對君主忠心耿耿,哪裏會知曉,那個他尊的,敬的,擁護的皇帝,是怎樣的狠厲無情。
直至滅門前夜,父親才知這其間的道道折折。
是父親,他先皇帝一步,命死士帶我離開,随身帶走的,還有天下人垂涎三尺的玄浮令。
父親說,這是我的嫁妝,是我的保命符,同時也是催命鬼。未到緊要關頭,萬萬不可示人。
父親的話,我一向謹記。
是以,當皇帝逼我交出玄浮令時,我甚是驚訝:我一個六歲的小女娃也值得您禦駕親臨?
我對着他,笑的分外甜蜜,用往昔叫他皇伯伯的甜甜嗓音道:“皇帝老兒,本小姐沒有你要的什麽令牌。賤命倒有一條,不如你一道拿了去,也好讓我們一家人在地下團聚!”
母親曾說過,皇帝,只有太後喚得,旁人只可尊稱一聲皇上。否則,視為大不敬之罪。如今我卻叫了他皇帝,還加了一個老兒,不禁得意,臨死了還能過一把太後的隐,值了!
這樣的話于九五至尊來說,是莫大的恥辱。果然,他臉色瞬間陰暗。
他見從我這裏套不出玄浮令的下落,索性便一不做二不休,命大內高手置我于死地。他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
他的心理一向扭曲變态的很,曾經以殺人為樂,是以對他的這個決定,我并不意外。
好在父親的死士确實不同凡響,在他們拼盡全力,尚有一絲氣力時,終于找了時機,欲帶我離開。
皇帝老兒見追我不上,親自搭弓,朝我*一箭,就紮在心口不遠處,若是再偏一點點,我必死無疑。
誰都未能想到,那支箭上塗有失傳已久的天下至毒——噬骨香。
之後每逢月圓之夜,在我疼的撕心裂肺之時,我嘴裏罵的,心裏恨的,全是那個惡心巴拉、虛僞至極,掌管天下生死大權之人。在那時我就明白,他不是箭法不準,而是要我一條命茍延殘喘,讓我痛不欲生!
我想,我的父親他致死都不會想到,那個天下主宰之人的心狠手辣。
沒了死士的護佑,此後的一年,我就躲在京城西門的乞丐堆裏。我猜他們會收留我,大概是因以前我經常給他們些吃的。
他們并不知曉,那些吃食,只是我不要的、多餘的。但對他們來說,那就是救命糧,我自然也是他們的恩人!
我笑,人在越貧窮的時候,心也就越單純。就如這些乞丐,每天只是想着,在哪裏可以乞讨到更多的銅板。
噢!不對,如今我也在他們之內了。
一年裏,我曾多次在深夜偷偷跑回大将軍府。每每看到殘敗不堪的院牆時,先是難過,到後來只剩下了濃濃的想念。想念娘親,想念父親,想念在大将軍府的每一個人。
越是想念,就越恨!我哭啊,不停的哭。眼淚哭幹了,我還是哭,到最後,嗓子也啞了。
因為,我從未想到過,自己會有這麽一天,會家破人亡,淪落到僅靠乞讨為生的街頭小乞丐。
這一切就像是在做夢一樣。不期然,我便想,這怕就是命吧?
其實,在此之前,我從不信命,信老天爺。
打我一生下來,我便出身顯赫,衣食無憂,繁榮無限。
是以,定是老天覺得我這日子太過舒坦,便雙眼發紅,心裏別扭的緊。他一不順心,我自然而然的也跟着遭殃。
于是我的一切才會被他奪走,被他毀滅。
從那刻起,我便想,這便是命麽?
漸漸的我就不哭了,只是笑。
因為我明白了,我哭的再傷心,兇手依舊活的逍遙自在。他不會因我的難過而有一絲絲的愧疚。
那一刻,我發誓,我要過的很好很好!
一年之後,我就遇到了師父,無亘山的離老,是他帶我回了天宮。
師父說我中的毒奇特無比,且分*狠霸道。
師父說因我至陰體質,恰巧可以壓住噬骨香的毒四年,而此毒也正好解解我體內的寒氣。
師父說,他救不了我。不過,他可以保我活過二十。
這毒到底如何我不知曉,只曉得打那以後,随着年齡的增長,我的身體會散發出一種奇異的香味,容顏愈來愈魅惑,不僅如此,且記憶過人,有着常人沒有的視覺和聽覺。
師父說,這是噬骨香的好處。
對于噬骨香的壞處我倒沒怎麽上心,我覺着世間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況且那個心理扭曲之人給的毒能好到哪裏去,我若鑽牛角尖了,那這日子也就沒什麽盼頭了,豈不是白白便宜了仇人?
我只消想着,別人越不願我過的好,我便更要活的自在,我若過的好了,恨我的人便就活的鬧心了,如此,我也就開心了。
唔,這話不對,世人皆知大将軍被滿門抄斬,我自然也是死了的人,是以這些話,他們自是想不到的。
罷了,姑且就當做是我自個兒安慰自己的話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