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 - 第 64 章 第三朵雪花(九)

第64章 第三朵雪花(九)

“夫人心善, 此事是我對不住她,她對你有所怨言,也是理所應當, 你不要記恨于她, 若是有什麽需要, 直接來找我便是。”

崔肅正叮囑着崔折霄,“還有了了, 無論如何,她都是你的妹妹。兄妹手足,血濃于水, 你若要恨, 便恨我一個人吧,是我這個父親不夠稱職,才害你至此。”

他說破嘴崔折霄都不給予絲毫回應, 從崔肅找到他那天,他便這樣,若是哪天他開口說話, 崔肅反倒感覺奇怪。

他知道這個孩子受了許多罪,吃了許多苦, 有些人生來便非池中物,比普通人更有尊嚴,因此被折辱時, 也會愈發記恨。

“你是要有大出息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一時的困境不算什麽。”

崔折霄沉默不語, 連一丁點表情都沒有,崔肅嘆了口氣, “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擾你休息了,明日你就可以去前院讀書,切記用心刻苦,不可懈怠。若了了在前院受人欺負,也請你伸出援手,莫忘兄妹情深。”

崔肅說到做到,他的确給了崔折霄讀書的機會,但他常年于官場沉浮,身後諸事皆交給妻子打點,家中長輩府外親朋,逢年過節禮尚往來,淩氏這位好主母全都處理的井井有條,更遑論衣食住行,崔肅從不需要操心這些。

第二日一早,淩氏送女兒去前院家塾,崔折霄安靜地站在東跨院門口等待,淩氏一見他身上穿的衣服,眉頭不着痕跡蹙起,能在家塾讀書的,不是嫡系就是旁支最出色的兒郎,崔氏對有出息的子孫慷慨大方,哪怕是偏遠旁支,只要書讀得好,全家都可衣食無憂。

而崔折霄卻穿着仆人的衣服,這衣服明顯不合身,大了許多,松垮垮罩在身上,走動時愈發看出他瘦弱枯槁,配上瘦削內陷的臉頰,簡直像是一具骷髅。

而且現在是夏日,這身衣服卻是秋裝,看崔折霄額頭的汗就知道他有多熱。

但這跟淩氏,還有了了,有什麽關系?

淩氏不打他也不罵他,但別人欺負他,她也不會管,了了更不必說,她當崔折霄不存在,家塾裏沒有空餘座位,她的學習進度又與崔折霄不同,難道還要她去開蒙班,幫崔折霄找位置坐?

開蒙班那位朱夫子眼高于頂,氣量狹小,先前被了了撂了面子,不能報複了了,恐怕要拿崔折霄撒氣,據說崔折霄大字不識一個,卻能進崔氏家塾,那些辛辛苦苦競争來的旁支子弟,心中對他這個外室子,會不會有意見?

了了低估了男人之間的彼此忌妒,只一個上午,崔折霄臉上便多了不少傷,看樣子崔肅與淩氏因外室子鬧得不歡而散的消息沒能瞞住,世人慣會捧高踩低,崔肅若是看重兒子勝過發妻與女兒,那麽這會兒崔折霄便是朱夫子的座上賓,是旁支子弟的好兄弟,可崔折霄骨瘦如柴,衣不得體,有眼睛的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個什麽地位。

崔折霄性子也犟,不管受到怎樣的屈辱都咬牙不說,他不信崔肅,回到崔家的日子不過比為奴時好上些,卻也沒好到哪裏去,背負着外室子的身份,這污點一生怕都無法洗淨。

在了了的無視下,家塾裏的學生欺負起崔折霄來,可以說是花樣百出,小雪人裏的崔文若得知後差點崩潰:“我都告訴你了,他不是阿爹的親生兒子,他是未來的皇帝,你知道什麽是皇帝嗎?是掌握着生殺大權——”

“我知道。”

被了了打斷後,崔文若繼續輸出:“你知道你怎麽還能這麽幹?算上旁支,崔氏一族有近千人,難道你想要他們因此被新帝記恨,從此再無機會翻身?”

“算我求求你,就算你不願意施恩,至少別再讓人欺辱于他,或者你自己不想管,你可以去找阿爹,把這一切告訴阿爹,阿爹不會袖手旁觀的!你讓阿爹去管!”

了了不理她,崔文若這會兒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她想起自己的命運,身體竟因恐懼開始哆嗦,奈何她再苦口婆心,了了全都當作耳旁風,最終崔文若徹底喪氣,她絕望地呢喃:“完了,全完了……我不想過那樣的日子,我不想阿娘出事,我不想弟弟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

放任了了這樣肆意妄為,代價就是崔家再一次走向深淵,救命稻草就在手邊她都不願意拿起來,這到底是為什麽?

了了提筆寫字,頭也不擡:“你怕什麽,橫豎殃及不到你。”

崔文若都死了,又被一刀正中心髒,她在這急死了也沒用,因為她死了,崔文若早已不存在這個世界。

思及此,當真是悲從中來,一時間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是萬念俱灰。

崔文若張嘴就要哭號,哪怕她活不過來,她也要哭死了了,吵死了了!反正崔家的命運已是板上釘釘,那還不如現在融化算了,眼不見心不煩,崔家死活與她何幹?

可嘴一張卻發不出聲音,崔文若慌忙伸手去捂,才發現自己的嘴竟被寒冰凍結,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了了滿意地看着自己的手,休養了這麽一段時間,冰雪之力總算恢複了一點,改變世界的力量有沒有無所謂,但總聽崔文若鬼哭狼嚎,了了覺得煩。

崔文若發不出聲音,拼命摳喉嚨想問了了,一直以來她對了了大呼小叫頤指氣使,認為了了搶了她的人生就必須要為此負責,現在她終于知道怕了。

了了将剛才寫好的字拿起來,緩緩撕碎,她目光冰冷,看得崔文若竟生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崔折霄在家塾裏受盡冷眼,他心裏清楚不會有人給自己撐腰,而他也不屑去求崔肅,他只想快些讀書識字,長大了有力氣了,才能為自己謀劃,那些曾經羞辱過他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老崔公老太太自打知道長房有了兒子,可以說此生最大的心事得到了滿足,從前淩氏當家,他們覺着她善妒,不讨喜,如今崔肅終于得了兒子,他們便希望淩氏能安安分分繼續做好主母,最好啊,還是能跟淩家那邊通通氣,這樣才不會傷及兩家和氣。

士族世家之間,像崔肅鬧出來這種大動靜,基本瞞不過旁人,崔肅也沒想過要瞞,他只是表現出一副意圖遮掩又遮掩無能的模樣,以此來讓那些暗中盯梢之人相信,他是真的養了個外室,也真的與那外室有了個孩子。

崔家看似風平浪靜,可誰知又有多少他人眼線?

老崔公認為,外室子遭受欺淩,是兒媳婦不作為,老太太是女人,由己及人,其實很能理解淩氏為何漠不關心,淩氏若是她女兒,她必定支持她誇她做得好,可淩氏是兒媳,那老太太怎能滿意?她只覺着兒媳善妒乃是惡行,不應如此。

最先上門興師問罪的是淩氏娘家,淩家老太太得知此事,二話不說就帶着兩個兒媳浩浩蕩蕩奔赴淩家,原以為女兒必定日日以淚洗面,誰知見了才知道,淩氏雖形容有幾分憔悴,精神頭卻挺足,還有閑心給女兒縫手套。

淩氏主要是不想在女兒面前丢人,她被了了那些看似天真卻一針見血的話刺得心肝脾肺腎都疼,從沒有人跟她這樣說過,她骨子裏大約也有種不服輸的韌勁兒,別人瞧不起我,我自己不能瞧不起我自己,都說了恩斷義絕,要還是為了崔肅哭天搶地,那她何必與崔肅争吵?

直接小意溫柔,與他更加恩愛,抓緊機會生個兒子,美曰其名“不讓親者痛仇者快”,豈不簡單?

她的乖女還小,她不能哭哭啼啼成日傷心欲絕,以後女兒長大了也學她這副做派怎麽辦?

淩老太太瞧見女兒情緒不錯,先是松了口氣,又心疼的直掉眼淚:“我跟你阿爹說,讓他在朝堂彈劾崔肅!崔肅能升官這樣快,裏頭沒有我們淩家幫襯嗎?他求娶你時,口口聲聲說永無二心,這才多久?”

淩大奶奶也說:“妹妹放寬心,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別為了不值得的人生氣。”

淩二奶奶環顧四周,問:“了了呢?怎地不見她人?”

淩氏勉強笑答:“她在前院讀書呢,要晌午才能回。”

淩老太太來東跨院之前,先去西跨院找老崔公老太太鬧了一趟,給女兒和外孫女要來許多好處,諒那兩個老家夥,以後不敢再拿她女兒說道!

見淩氏欲言又止,淩家兩位奶奶知情識趣,先退了出去,淩老太太低聲道:“見微,你有什麽打算,你是怎麽想的?”

淩氏原本想寬慰母親,讓她別為自己操心,可耳邊卻回蕩着女兒稚嫩的聲音:你可以跟他和離。我願意跟你走。

鬼使神差的,她嗫嚅着說:“我想和離……”

“和離?”淩老太太愣住,“可是,崔肅前日已上門負荊請罪,你阿爹跟兩個哥哥狠狠揍了他一頓,他跟我們保證,這樣的事,以後再不會有第二回了。”

和離兩個字一說出口,淩氏像是脫去了身上沉重的外殼,她說:“但我成日見着他,成日待在崔家,我心裏難受,我憋屈,我憤恨,我就想眼不見為淨,我、我跟他是不成了。”

淩老太太嘆了口氣:“原以為這崔肅是個好的,誰知他跟其他男人也沒什麽兩樣,見微,你說你想和離,那你可知,和離之女不得入娘家祖墳,亦不得立女戶,更不得将婚生子女帶走?”

“可了了說她願意跟着我——”

“孩子的話怎能當真?她一個小女孩,以後還要嫁人,崔家不可能把她給你,否則傳出去崔家成什麽了?兒媳和離,連孫女都不願意要?”

淩老太太的話令淩氏眼中的光漸漸熄滅,最後她悶聲說:“我知道了,阿娘,你不用為我擔心。”

淩老太太長嘆一聲:“你若真想和離,阿娘自是支持你的,可你要為了了想想,你離了崔家,以老崔公的性子,必定要逼崔肅再娶。他既然能養一回外室對你陽奉陰違,那就會因繼室不管了了,萬一繼室是個心壞的,你親生的寶貝,你舍得看她遭罪?”

這也是淩氏最害怕的事情,她默默落淚,徹底打消和離的念頭,淩老太太握住女兒的手:“為娘的知道你心裏苦,見微啊……那外室子,日後是能繼承崔肅家産的,你不能這樣消沉,要好好養身子,早日振作起來,再生個兒子,這樣才能保得住了了。”

淩氏握緊了拳:“可是我……”

這時外頭傳來了了的聲音,淩氏慌忙擦去淚水,淩家兩位奶奶追在了了身後,淩大奶奶氣喘籲籲:“你這孩子,你阿娘跟外祖母說話呢,你非要闖進來。母親恕罪,是兒媳沒能拉住,讓了了跑了進來。”

“喲,我的乖孫女喲,快過來,讓外祖母抱一抱。”

淩老太太笑着朝了了伸出手,她很疼愛這個外孫女,淩家孫女有的,了了有,淩家孫女沒有的,了了也有。

淩氏知道啊,女兒不會給抱的,果然,了了歪歪頭問:“外祖母的外,是什麽意思?”

母親生了女兒,女兒生了孫女,可母親卻成了外祖母。

“剛才這二位跟我提表哥,表哥的表,又是什麽意思?”

淩家兩位奶奶都有兒子,她們還挺想跟小姑子做親家,人都有私心,外甥女長得好,又是她們看着長大,沒那麽懷脾性,崔肅只這麽一個女兒,日後還不鐵了心幫襯女婿?不過那是從前,眼下崔肅有了兒子,小姑子眼裏又容不下沙子,這娃娃親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淩氏怕女兒說話太直,傷了母親的心,就想把了了抱到懷裏,了了不讓她抱,兀自道:“外與內相對,外就是外人,表與裏相對,表也是外人,既然是外人,她和不和離,沒有你說話的份。”

淩老太太這輩子都沒被小輩當面頂過嘴,但這是她最疼愛的外孫女,她一句重話舍不得講,“乖了了,你是聽見外祖母跟你阿娘說的話了嗎?外祖母不是不許你阿娘和離,而是——”

“我不想聽你找理由,歸根究底,你是為了你的丈夫兒子孫子,不願家裏出個和離的姑姑連累你們名聲。”

淩老太太的确關愛淩氏,在家時,也的确疼愛女兒勝過兒子,但這有個前提,那就是她家裏男人們的利益沒有受到損傷,一旦出現利益沖突,淩氏勢必會被她首先放棄,而淩氏,她會因為母親從小對自己的疼愛,默默接受這份委屈,甚至甘之如饴。

同樣的,淩氏将淩老太太給予她的這種愛,也給予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了了的話就像一把刀,劃破母女情深的遮羞布,母女情比不過夫妻情,更比不過母子情,一切的一切,只因淩氏是女人。

淩大奶奶與淩二奶奶想打圓場,了了冷淡地說:“你們很不樂意今日走這一遭吧。”

二人表情一僵,了了看向淩老太太:“真不知你這樣做,是為你的女兒好,還是給她結怨,你讓你的兩個兒子在朝中彈劾崔肅,可崔肅明面上何錯之有?你這兩位媳婦,心中恐怕很是不滿,出嫁女禍及兄長,你竟還帶她們來見你的女兒,是嫌你的女兒還不夠心煩,要她向兩位嫂子賠禮道歉?”

兩位奶奶确實如此認為,她們覺得淩家上上下下太過寵愛已出嫁的姑奶奶,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朝中大事,怎能兒戲?

可話讓一個六歲的孩子說出來,那真真是把臉面往地上扔,再往死裏踩。

了了失望于這些女人不如隴北女人兇猛頑強,她們眼裏就只有這一畝三分地,為了男人勾心鬥角費盡心機,殊不知這點心思再怎麽掩飾也昭然若揭。

如果說隴北女人是被束縛的海東青,那麽她眼前這些,已經是連骨頭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一灘粉嫩香軟的肉,被贊一句柔若無骨,秀色可餐。

女兒又說了很長一段話,淩氏心裏發慌,試圖讓場面變得別那麽尴尬:“了了,別這樣說,你外祖母她也有難處的。”

“難處?”

了了歪頭,“剛出生就被堕掉的女嬰,走在路上被打暈拐走的女孩,為家人所賣的奴婢,淪落楚館秦樓的女人,這些人才能說是有難處,她有什麽難處?你又有什麽難處?”

“少為自己的不作為找借口。”

拉合算不算有難處?她雖貴為公主,卻被父親綁着送給弘闊可汗,又被弘闊可汗綁着強迫生孩子,拉合有沒有讓女兒快些找個好夫婿,有沒有讓女兒為兄長效力,有沒有為了兒子不顧一切,有沒有恬不知恥去谄媚弘闊可汗?

拉合不能逃,拉合被迫有了牽絆,可拉合是怎麽做的?

她按兵不動,韬光養晦,即便外有兄長監視,內有丈夫壓迫,在如此寸步難行的情況下,她依舊擁有本性,養育出了強壯勇敢的女兒。了了相信,假如自己沒有出現,即便塔木洪最終成為新任大汗,拉合也能取而代之。

拉合沒有寵愛她的父兄,更沒有一心一意的丈夫,她在草原上甚至沒條件每日洗澡用熱水,除了公主的稱號拉合一無所有,可了了只認可拉合。哪怕是師姐、真儀、清卓她們,即便最終尋回本性,亦不能與拉合相提并論。

沒有被磨滅的本性,遠比愛更珍貴。

“還要我繼續說嗎?”

了了的聲音在房間裏回蕩,空氣似乎結上一層冰冷凝霜:“你是她的母親,又是德高望重的老太君,今日換作是你的兒子,你怕是死都得為他讨個說法。”

她對淩氏說:“別自欺欺人了,世上沒有人把你放在第一位,對你的丈夫而言,皇帝,國家,崔氏,比你重要。對你的母親而言,你的父親兄長比你重要,你父親與兄長,他們心中的第一位,是你嗎?你的兄長們得到了繼承權,而你得到了一個帶回外室子的丈夫,這就是你娘你爹愛你的方式。”

淩氏呼吸急促,真相血淋淋如同巨石,将她壓得喘不過氣,世上沒有人将她放在第一位,而她可憐地抓着所謂的愛,還要蹉跎這一生。

淩老太太與淩家兩位奶奶,此時已徹底被了了重逆無道的言語震撼的說不出話,只不過她們不像淩氏,因深愛女兒會懷疑會反省,會在一次次的自我質疑中尋回本性。

淩老太太的第一反應是:“見微,你怎麽能這麽教孩子?她還這麽小,這些話傳出去,那、那就是無君無父,咱們兩家都要完啦!”

兩位奶奶的想法驚人的同步:這樣的兒媳,我們可要不起,婚約之事,還是不要再提了,以後都不再提!

娶妻娶賢,這等滿身反骨的女子娶進家門,只會敗壞門風!

了了根本不怕,她威脅淩老太太:“是啊,你大可将我今日所說傳出去,這樣崔淩兩家方可連坐。”

淩老太太手直哆嗦,了了稀奇地說:“怎麽,現在我不是你最疼愛的外孫女了?”

淩老太太白眼一翻,暈了過去,一陣兵荒馬亂後,兩位奶奶帶着老太君告辭,淩氏知道,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她她們恐怕不會再想要見自己。

今日這一記猛藥下得厲害,淩氏在心慌意亂中發了熱,卧床不起,不能再每日送了了去家塾,她不停地做着光怪陸離的夢,母親,父親,丈夫……全都為了別人放棄了她,她唯一能夠信任的,能夠抓住的,只有自己懷胎十月所生的女兒。

與女兒相比,丈夫算什麽?

當她想明白這一點,身上的病氣似是都輕了不少,淩氏一邊咳嗽一邊睜眼,伺候的婆子見了,大喜過望:“奶奶,您醒了?”

淩氏醒來張嘴第一句就是問了了:“姑娘呢?”

婆子連忙說:“姑娘方才被西跨院請去了,養娘先回來的。”

西跨院?

她病了兩天,老太爺老太太不會不知道,在她生病時把了了叫去是什麽意思?

不行,她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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