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正文完結
皇帝親自去祭祖, 百官相随,現有的皇室子孫如非卧榻不能起的特例,皆需同行。
是以,雲停三兄妹是同去的。
楚明殷與祁陽郡主是楚家人, 但有一部分雲氏血脈, 奉旨同行。
唐娴對楚明殷的印象不深, 雲停說他心思不軌,唐娴就信了。
她與雲袅這邊都是眀鯉、林別述等一衆心腹侍衛, 保護她倆不成問題。
唐娴想着,幹脆用雲袅做借口, 先一步把祁陽郡主控制住。
怎麽說, 祁陽郡主也是楚明殷的同胞血脈,必要時刻, 或許可以用她來勸退楚明殷。
不能因為祁陽郡主嚣張跋扈,對楚明殷的陰謀可能一概不知,就任她亂來。
就像不能因為自己無力幫助雲停捉拿逆賊, 就隔岸觀火,不管不顧一樣。
總要盡自己所能, 相互扶持嘛。
祁陽郡主很快被請來, 看見雲袅,她笑着寒暄幾句, 緊接着看見唐娴,祁陽郡主尖叫:“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打骨子裏讨厭唐娴, 可惜不論何時,都拿唐娴沒有辦法。
“不要對着毛毛大呼小叫, 要講究禮儀的啊。”雲袅道,“我這麽小都知道, 你都這麽大了,沒有人教你嗎?”
祁陽郡主被說得脖子漲紅。
雲袅繼續道:“毛毛是來陪我的,她是我嫂嫂,你再兇她,我要告訴大哥的。”
祁陽郡主被“嫂嫂”二字震住了,被迫忍下這口悶氣。
就沖她這什麽都表現在外的反應,唐娴就能肯定她對楚明殷的所作所為半點不知。
雲停計劃在明日清晨祭祖之後,開棺驗屍,就是不知道消息何時會傳入楚明殷耳中。
總的來說,唐娴是不擔憂的。
皇陵中有上千侍衛,只聽皇令,楚明殷沒有兵力與之對抗,掀不出水花的。
唐娴難眠,只是因為想起了外祖父。
那是一個很平常的冬日午後,唐娴及笄的第二十七天,在姐弟三人的小書房裏教雙胞胎認字後,她帶兩人去庭院裏蕩秋千。
做姐姐的把兩個小的哄的服服帖帖,讓人家推着她蕩,一點兒也不臉紅。
玩鬧半日,停下來一看,祖父就在不遠的長廊下盯着他們看。
姐弟三人吓得趕忙站正,收起嬉笑,規規矩矩地請安。
唐娴不記得祖父在她面前停留了多久了,只記得他那一句:“既已及笄,以後要穩重些,莫在宮中出醜。”
祖父與父親都是朝中大臣,但唐娴從未去過宮中,因為她爹娘去宴飲時從不帶她。
唐娴聽不懂這句話,跑去問了她娘親。
當晚,府中大亂。
一個多月後,懵懂無知的唐娴入了宮。
唐娴對唐家祖父記憶最深刻的,一是這事,再就是祖父伏誅那日。
那時她已被困宮中多時,穿着孝衣在為老皇帝守喪,侍女跌跌撞撞地沖進來,高呼着道:“娘娘!老太爺犯上作亂、意圖奪權篡位,被皇上當場誅殺了!”
唐娴都來不及想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侍衛挎刀踹開殿門,将她身邊所有侍婢全部拖拽走了。
連續三日,唐娴聽不見任何風聲。
她不斷地在想,祖父死了,她爹娘呢?她才十歲的弟弟妹妹呢?全都死了嗎?
應該是死光了吧,這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書上說人要有節義,不能屈辱地活着。唐娴決定追随着爹娘去了,早些自盡,省得黃泉路上獨行害怕。
可那會兒年歲太小了,嬌養了十五歲的懵懂少女,沒那麽多勇氣拿發簪刺穿喉嚨。
不等她攢足勇氣自盡,侍衛再次破門而入,将她帶到了景廣皇帝面前。
她見到了還活着的爹娘弟妹,在次日被送到了皇陵。
唐娴人生中的兩大噩夢,都與祖父有關。
她無數次想過,若是祖父不曾謀逆就好了。
祖父難懂,但幸好她爹不一樣。
唐娴覺得現在就很好了,雲停那顆斤斤計較的小心眼裏裝着天下和她,不計較前塵舊事,準許她爹重入朝堂。
她爹沒有野心,做個六品官員也是不錯的。
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和十五歲之前的日子相比,沒什麽不同的。
唐娴心滿意足地閉上眼。
……
“咚——”
沉重的鐘聲在宮殿上方悠悠響起,唐娴身子一顫,倏地睜眼,聽見外面有嘈雜的聲響。
她裏面的雲袅同樣被吵醒,蹬着腿,口中發出被驚擾的嗚咽聲。
唐娴掀開床幔,在睡前特意留着的燭臺的照映下,輕輕拍拍她。
可這根本不管用,因為“咚——”的一聲,鐘聲持續響着。
唐娴幹脆地喊人。
眀鯉在她出聲的第一時間進來,迅速道:“懷化大将軍與禁軍統領趁夜起兵意圖謀反,有幾個大臣參與其中,北面正亂着。姑娘不必憂心,咱們這裏最是安全,出不了事的。”
“是楚明殷?”
“是。”眀鯉幹脆地承認了,“姑娘放心,陛下早有準備……”
“祁陽郡主呢?”
“侍衛正看着。”
唐娴放心了,眀鯉說不等天亮就能解決,讓她繼續睡,可出了這麽大的事情,誰還能睡得着。
唐娴快速穿好衣裳,把雲袅也喊起來。
他們所在的宮殿在最裏側,燈籠已全部亮起,外面侍衛環繞,更遠的地方,唐娴看不清,她只能感到有重重火光搖曳着,她在夜風中聽見了兵戈的聲音。
“我爹……”她想問眀鯉,她爹現在在哪兒,可還安好。
她爹是大臣,自該與大臣們在一處的,方才眀鯉說有幾個大臣參與其中,可別牽連到了她爹。
可唐娴才說出這倆字,眀鯉的神情明顯變了。
唐娴心底一咯噔,“蹭”的站起來,急聲問:“我爹怎麽了?現在在哪兒?是不是遇上危險了?”
“唐大人他……”眀鯉吞吞吐吐半晌,道,“等陛下回來親自與你說吧。”
唐娴哪裏能等得到那時候,見她說不出來,朝外大喊:“林別述!”
林別述入內,在唐娴的逼問下,幹巴巴道:“唐大人與楚明殷在一塊,往孝陵後山去了……”
“嗡”的一聲,唐娴眼前一黑,身子搖晃了起來。
睡前她才想過爹爹與祖父不同,安心做個六品官員就好。睡了幾個鐘頭,一睜眼,有人告訴她,她爹與反賊勾結到一起,逃去了後山。
勾結反賊,是死罪。
他們家有過先例的,這是第二次,必死無疑。
她爹娘要死,她年方十五的弟弟妹妹要死,她也活不成的……哪怕雲停再袒護……
不對,雲停不會袒護她的,她也沒有臉面面對雲停。
為什麽一定要造反呢?雲停是個好皇帝啊,他們一家也難得安定下來了……
她爹沒有理由造反……
對的,沒有理由造反。
唐娴被人扶住,蒼白的面頰上眼睫如扇,唰地張開,聲音嚴厲起來,“我爹怎麽會與楚明殷在一起?你說清楚了!”
“唐大人被挾持……”
“林別述!”唐娴猛吸一口氣,手指顫巍巍地指着他,咬牙切齒道,“林別述,你三番五次與我作對,等我成了皇後娘娘,第一個要針對的人就是你!”
林別述大驚失色,“啊?”
因他一句話,唐娴在生死邊緣游走了一回,瞪着他道:“給你一個将功折罪的機會。”
唐娴高聲道:“眀鯉留守,務必護住袅袅。林別述,押着祁陽郡主,随我去後山見楚明殷!”
這下眀鯉的臉色也變了,連稱呼都忘記改了,“公子不許……”
“沒什麽不許。”親爹在別人手中,唐娴根本沒心思與他們多說些什麽,幹脆道,“要麽,你們帶着侍衛護送我過去,要麽,我自己過去。否則,你們把我打暈,但如若今日我爹出了什麽意外,我這一輩子都無法安心。”
唐娴是一定要去的。
她家有謀逆的先例,絕對不能再與逆賊牽扯上任何一點關系,否則不論真假,光是流言就能将她全家逼死,就能讓她與雲停再無可能。
她态度絕決,就如之前離開百裏将軍府一般,無人能攔得住。
林別述與眀鯉對視一眼,痛苦哀嚎:“怎麽又是我!”
無法,只得帶人護送唐娴過去。
這是林別述第二次違背雲停的命令了,路上還在試圖勸說:“姑娘你手無縛雞之力,去了也幫不上忙,有陛下與衆多将士在,出不了事的……不若屬下直接把祁陽郡主送去陛下那裏?”
唐娴知曉這個道理,這是最好的選擇,可她害怕。
後山沒有路的,唯有一處煙霞帶她飛躍過的懸崖,如今也已經被處理過,根本沒有可借力飛躍的着力點了。
那是一條死路。
楚明殷活不成了,難保他不會拖別人下水,萬一、萬一帶着她爹一起跳下去……
唐娴必須去。
東面的天空微微泛白,光線太暗,她看不大清,仍是需要侍衛點着火把。
侍衛扛着被封了口的祁陽郡主,林別述護着唐娴,一行人宛如一列星宿,向着後山快速行進。
唐娴跟不上侍衛的步伐,但勝在熟悉地形,知曉捷徑。
帶着侍衛從林中穿過時,她被藤枝絆了一下,腳下一趔趄,險些摔倒。
林別述眼疾手快扶住她,苦口婆心道:“姑娘,你去了也幫不上忙,只會讓陛下分心……”
這話說的足夠直白了,唐娴猝然一擡頭,雙眸熠熠生輝。
“姑娘想通了?”
林別述當她被自己勸服了,誰料唐娴卻是輕出一口氣,道:“有了,多謝你提醒我。”
有什麽?
林別述滿面迷茫,見她腳步更急,只能哀聲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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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殷有記憶時,生母已經不在,他知曉生母是皇室中人,也知曉龍椅上那位是他外祖父。
外祖父與祖父僅有一字之差,他的那些表兄弟有可能繼承無垠疆土,掌控所有人的生死,為所欲為,他卻只能繼承一個個小小的廣陵楚家。
一樣身懷皇室血脈,憑什麽他不可以?
這個想法在景廣皇帝死後開始萌發,在年近五歲小太子登基後達到頂峰。
他這樣的青年才俊不要,去扶持乳臭未幹的小子登基?
楚明殷憤恨不平。
小太子染了天花去了,楚明殷以為這次該輪到他了,為了提醒大臣他也有皇室血脈,他甚至僞裝出潔症伴身。
可白太師與宣威将軍眼中始終看不見他,他們寧願把天牢中曾謀反的三皇子一家接出來,也不肯正視他的血統,只因他姓楚,而非雲。
那就讓他們全都去死好了。
坦白而論,景廣皇帝與小太子的死與楚明殷無關,只有後面三皇子一家三口的死是他的手筆。
三個全是用毒,不同的是,英宗皇帝的毒下在馬兒身上,溫馴的矮腳馬群發瘋,亂蹄将英宗皇帝踩踏而亡。
容孝一脈正統繼承人死絕了之後,陸續有人主動向楚明殷示好,譬如通議大夫殷褚、懷化大将軍、羽林軍都尉等等。
楚明殷以為這次該輪到他了。
可出乎意料的,白太師等一衆大臣商議後,從西南封地請回了雲停兄弟倆。
楚明殷險些哽死。
他只能安慰自己,雲家人都不正常,只要抓到異于常人的那一點,臂如雲岸那點兒古怪之處,很容易就能将人弄死。
五年死了五個皇帝,再多死兩個,一點也不奇怪。
可惜他抓不準雲停的不尋常那一面。
雲停正常得不像是雲家人,且機敏果決,先後斬斷他許多人手。
楚明殷是在到達皇陵之後,從唐錫元口中得知雲停要開棺驗屍的。
五具屍體裏,只有兩具是中毒而亡,且屍身已腐爛,楚明殷覺得雲停查不出異樣。
就算查出了,也只能證明有人犯上行兇,沒有證據能夠指認他。
讓他提前行動是因為唐錫元的另一句話,“謀害皇室子嗣的證據難找,勾結外邦的證據,就太多了。”
唐錫元像是專門與他說的,又像是随口感嘆。
自打楚明殷從僑太妃口中,得知唐錫元為女兒準備的假死計劃後,就一直對唐錫元抱有極大的警惕。
能拉攏最好,不能的話,千萬要仔細提防。
唐錫元的一句話讓楚明殷坐立難安,他開始懷疑雲停開棺驗屍後還有什麽後手。
或者說,他已經得知自己勾結敵邦的事情了……
楚明殷決心铤而走險,在這皇陵之中深夜起兵,只要拿下雲停雲岸兄弟倆,這京城就只剩下他一個有皇室血脈的繼承人了。
成敗在此一舉。
他發動了,然後發現這是一個陷阱。
楚明殷手下将士被迅速圍剿,連他自己都受了傷,連連敗退,不得已,挾持了唐錫元逃離至後山山崖。
“別過來,否則我立刻殺了他!”
四面環繞着弓箭手,楚明殷掐着唐錫袁的脖子,身後便是浮雲流轉的不盡深淵。
他只剩下二十餘人,唐錫元是他活命的唯一依仗。
此時此刻,楚明殷才明白過來,唐錫元是詐他的,雲停根本就沒有找到他勾結外賊的證據。
他上當起兵,是死罪,并且連帶着将所有能拿得出手的勢力全部暴露出來了。
楚明殷如何也想不到唐錫元能對雲停如此衷心。
唐錫元道:“沒法子,我女兒……哎,做爹的,得多立點功勞,不然她沒靠山會被人看輕的。”
未明說,但楚明殷聯想到了祁陽郡主說過的雲停是如何伺候唐娴的事,吐出一口血水,道:“這麽說,我劫持的還是未來國丈了。雲停,你是放我走,還是要我帶着你岳丈一起去死?”
雲停身側的莊廉轉目掃了一眼,看見他面無表情。
便是莊廉,這會兒也猜不出雲停的想法。
楚明殷血脈裏沾染了皇室血統,卻勾結外賊禍亂江山,雲停不能放虎歸山。
唐錫元是唐娴的生父,也是不能不管不顧的。
雙方就此僵持。
東面的天越來越亮,崖邊已有彩霞聚攏,天就要亮了。
“我沒那麽多時間與你耗……”天越亮,楚明殷越是焦急,但他不能表露出來,“太陽升起時,若你仍不肯退兵放我離開,就等着給他收屍吧……”
“爹!”
一聲清亮焦急的呼喚聲傳來。
唐錫元與雲停第一個反應過來,兩人一起皺了眉。
楚明殷與莊廉、宣威将軍等人慢了一步,直到邊角處侍衛讓開,才看見冒出來的唐娴與身後跟着的林別述等人。
林別述在雲停的視線下,感覺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他心中也有氣,憤恨地将侍衛扛着的人扔了下來,“楚明殷,你看看這是誰!”
楚明殷掃了一眼吓得涕泗橫流的祁陽郡主,無謂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姐姐,你就安息吧。”
被堵住嘴巴颠簸一路的祁陽郡主兩眼一翻,差點暈過去。
唐娴頭一回見這種不顧血親死活的人,與祁陽郡主差不多的反應。
不過爹在別人手上,她很快清醒鎮定下來,道:“你挾持我爹沒用的,他對皇陵不熟悉,就算退兵了,你們也出不去。換我吧,我在皇陵待了五年,在場所有人,沒有人比我更熟悉這裏。”
她說完,隔着一段距離祈求地望着雲停,用眼神哀求他不要反駁。
雲停仍穿着那身凸顯腰身、讓唐娴無比心動的衣袍,黑眸點漆,動也不動地對着唐娴。
唐娴哀求地再看他兩眼,推開林別述上前,道:“就算雲停肯放你離開,不出半日,你也會被追上抓捕。我不一樣,我熟知皇陵地形,知道一條秘密離開的小道……”
“別……”唐錫元剛一開口,就被掐緊了脖子,強行沒了聲音。
“別與我爹動手!”唐娴焦急說着,繼續上前,“我說的都是真的,通道就在這附近……你應該從僑貴妃那裏聽說過,我曾經瞞着皇陵千百将士,無聲無息地離開過。你想離開,只能靠我……”
楚明殷始終警惕着雲停,只用餘光瞟着唐娴。
見她又上前幾步,就在觸手可及的位置,楚明殷使了個眼色讓手下擋在身前,将唐錫元往側前方一推,一把擒住了唐娴。
“退後。”他再次與雲停道,這次語氣強橫許多。
唐錫元不過是個大臣,年紀也大了,死了還有許多。
花容月貌、讓雲停動心的姑娘卻只有一個。
也确實如唐娴所說,僑貴妃提起過,她們被鎖在皇陵的五年之中,唯有唐娴能與外界有關聯。
身處此地,唐娴的價值比唐錫元高多了。
刀架在唐娴脖子上,楚明殷挑釁地望着雲停,道:“你想她死?”
雲停擡手,瞬間,所有舉弓的侍衛潮水般退下,将唐錫元一并帶了下去。
“女人果然比岳父更有用。”楚明殷不懷好意地笑道,“你也退後……”
雲停目光始終盯着楚明殷橫在唐娴脖子上的匕首,向後退去時目光也不曾動搖,他的步伐很慢,踩着地上枯葉,發出窸窣的響動。
退到第三步的時候,他突然向着東面轉了下眼。
唐娴被迫直視着他,見狀跟着轉了一下。
兩人的動作都被楚明殷看在眼中,他不敢有一瞬松懈,匕首一緊,強迫唐娴轉回來。
看着匕首在她脖頸下劃出的一道血痕,雲停陰鸷開口:“按你說的做了,別傷她。”
楚明殷呵呵一笑道:“放心,這是我的保命符,不會輕易讓她死……”
說着,東面光線忽然亮了幾分,楚明殷斜對着那邊,眼前光影一晃,他本能地轉了下眼,發現是朝陽破開霞光跳了出來。
下一瞬,破風聲襲來,直直刺中他拿着匕首的右手。
箭矢比痛覺率先抵達,楚明殷手背一緊,手中匕首想要劃動,驚覺腹部劇痛,低頭看見腰腹中紮着一把匕首。
事情就發生在一眨眼間。
被他擒住的唐娴頃刻脫手。
他身邊的手下反應迅速,當即朝着唐娴襲去,卻見其中一人反向拔刀,護着唐娴将所有攻擊擋下。
随機,那人抱住唐娴向前滾去,手下欲追,漫天箭雨已迎了上來。
“救命——”
唐娴被人抱住翻滾幾圈,餘光瞟見刀光閃爍、箭影紛紛,就在她面前,耳邊聽着熟悉的呼救聲。
她的腦袋是懵的,只記得自己接收到雲停的眼神,在日光将跳出的剎那抽出匕首向後刺去,然後被楚明殷身邊的一個手下撲倒了。
地上的枯枝碎石硌得她好痛,她發髻散亂,滿身狼狽地摔在地上,身上壓着一個灰衣人。
灰衣人就是楚明殷身邊的那個手下,有着和煙霞一樣的聲音。
唐娴想仔細看她是不是煙霞,那人已被推開,她被人緊緊抱在懷中,輕輕拍了拍臉。
“泱泱?”
唐娴看見了雲停,後知後覺地怕起來,聲音顫抖,“我、我殺人了!”
雲停又怒又急,然而看着她蒼白凄惶的神情,千句萬句責怪或關懷的話全都說不出口來,只将她狠狠抱入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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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煙霞埋怨道:“唐大人,你下回能不能幹脆點兒掙脫?你還不如你閨女呢!”
唐錫元道:“我是家裏的頂梁柱,不能出事,當然要小心謹慎……”
那日煙霞被莊廉喊走後,就混到了楚明殷身邊,她不負衆望,隐藏了一整日,在關鍵時刻護着唐娴躲開,重立大功。
煙霞挺高興的,但是唐娴高興不起來。
剛回來檢查過,确認無大礙後,她就被唐錫元訓斥了一頓。
“你不出面也壞不了事,我再與他拖一拖時間,只等他漏了破綻……你小姑娘沖動個什麽?還好沒大傷,不然讓我怎麽與你娘親交代……”
唐娴脖子上受了點輕傷,已處理好。
她爹不僅沒有勾結反賊,相反,幫着雲停詐出了楚明殷及他手下一衆叛黨,幫雲停解決了很大麻煩。
她爹立了大功,不怕再被人說是叛賊逆黨,娘親與弟妹不會在京中擡不起頭了!
與這些比起來,區區小傷算的了什麽?
但唐娴還是軟聲撒嬌,“我擔心爹爹……頭一回傷人,我的手到現在還抖着呢……”
唐錫元便訓斥不出來了,心疼拍了拍她的腦袋。
而另一面,楚明殷的手腕被雲停射穿,腹部被唐娴刺了一匕首,可惜唐娴勁兒不夠,沒能要了他的命。
幸好,雲停也不想讓他現在就死。
這一宿的混亂在日出時分徹底解決,簡單清理後,祭祖照常進行,缺少了的那些臣子并未造成影響。
雲停以先祖賜夢為由,直接挖空了孝陵,暴力毀壞其中機關暗道,将藏于其中的寶藏運回宮中。
至此,國庫的問題徹底解決。
這年九月,三個鄰邦的使臣同時來訪。
使臣抵達的第三日,楚明殷之流的叛賊同黨,大小官員共計數十人,被押送城西,在當街高聲宣讀過罪名後,于鬧市當衆斬首。
廣陵楚家、京城樓府等門戶,皆因被楚明殷連累,從此淪為尋常人家。
其中祁陽郡主與反賊有最直接的親屬關系,念在她一無所知的份上,雲停只剝奪了她郡主的身份,将她貶為庶民。
其餘人,該斬的斬,該貶的貶。
連番操作毫不避諱,就是做給外使看的。
諸國使臣留了半個月,紛紛請辭。
麻煩全部解決後,同年十月,雲停在朝堂上提了迎娶唐娴的事情,朝中嘩然,吵成一片。
反對的,主要是沖着唐娴曾經的皇後、太後、太皇太後的身份。
一代奸臣的孫女兒,先嫁祖父,再嫁孫子,兩度成為皇後……這樁婚事不論放在何時,都相當具有沖擊力。
贊同的也有自己的道理,只要勤懇治國,婚事上留點诟病又如何?
反正被罵的是雲停,又不是他們這些大臣。
再說了,他雲氏皇族多古怪,曾經出過殘暴嗜血的皇帝,有過愛吃毒物的王爺,喜愛做紅娘被刺殺的帝王也有……多一個違背倫理綱常迎娶曾經的祖母的,見怪不怪。
然而不論他們反對或贊同,對雲停來說都不重要。
十一月,他大張旗鼓地将唐娴重新送上後位,再次向唐娴問出他曾問過的那句話。
“與我成親,做皇後不好嗎?”
“……好、好……”唐娴被折騰的手腳無力,神志迷糊地給了他肯定的回答。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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