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殇他,”聽如婆婆提起君殇,容卻緩緩低下頭,“他是否懷疑是我策劃的?”
“這個老身倒是沒有看出,将軍他來的時候只是詢問公子的病情,其他倒沒有過問。”
“如婆婆,将士們如何了?可都回來了?”想到那一日的場景,滿眼的血色,容卻居然忍不住急切的想要知道他們的生死。
望着容卻急切的目光,如婆婆只是輕輕搖頭,閉目不言。
“難道,他們……”
看着容卻難以置信的目光,盡管知道這很殘忍,但如婆婆還是點了點頭:“山谷那一戰,我軍中了敵寇設下的陷阱,五萬大軍死傷大半,損失慘重。秦将軍一路護送公子返回營地,中了敵寇兩箭,身受重傷,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失血過多,至今還處于昏迷之中。将軍也因為這一次的事故,被聖上責罰,昨日剛剛挨了五十軍棍,今天早上卻不顧自己身上有傷,在确定公子身體已無大礙後才離開的。”
如婆婆每說一句話,容卻的臉色就蒼白一分,到了最後,他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
“不會的,不會的,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我記得還未進入敵寇的陷阱時就已經下了撤退的命令,不應該有如此嚴重的損失啊?怎麽可能……”
“公子,公子!”
“不,不會的……”
“公子!”看到容卻難以置信的神态,如婆婆忍不住加重了聲音,“公子,這跟你沒關系,在你下令撤退後,秦将軍不遵命令,又前進了大約五百米,在敵寇發起進攻後才發覺不對,可那時想要撤退就已經晚了。”
“不是的,若不是我裝作反噬之毒發作,他們絕對不會……”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容卻猛地抓住如婆婆的手,“如婆婆,是我,是我害死了他們,我對不起君殇,虧得他把我當做兄弟,可我卻,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若不是我被嫉妒沖昏了頭腦,也就不會……我對不起将士們!”
“公子,你,你這又是何苦呢?”
望着悔恨交加的容卻,如婆婆的臉上流露出一種憐愛的表情。
沒有再說什麽,容卻咬緊牙關,将頭埋進如婆婆懷中,眼中閃爍着閃閃淚光,從他眼中,透露出深深的悔恨。
見此如婆婆也沒有說話,輕輕安撫着容卻的後背,她輕輕嘆了口氣,表情甚是無奈。
夜幕降臨,君殇掀起帳簾走到容卻床前,關切的看着他:“如婆婆,容卻他到底怎麽樣了?怎麽還沒醒?”
“将軍,公子他……”遲疑了一下,如婆婆搖頭嘆息,“公子原本就中毒頗深,這次又調動內力亂了體內氣息,導致毒性蔓延至全身,所幸救治及時,沒有生命危險,可到底什麽時候能夠醒過來,老身确實不清楚。”
“這麽嚴重?”劍眉微蹙,君殇望着安靜躺在床上的容卻,視線定格在他那蒼白如紙的臉上,目光有些複雜。
“将軍,有什麽話坐下再說吧。”看出了君殇眉宇間的猶豫,如婆婆轉身倒了杯茶放在桌上,之後又坐到床邊,照顧起容卻。
“既然容卻還未醒來,我就不打擾了,您好好照顧他吧。若是有任何需要,就告訴門外的侍衛,不管什麽要求,只要是軍營裏有的,我一定不會吝啬,只是,若是容卻醒過來,還望如婆婆能夠差人告訴晚輩一聲。畢竟再怎麽說,他也是為了将士們才身受重傷,我這心裏覺得甚是愧疚。”
“将軍放心,只要公子清醒,老身一定立刻回報。”
“如此就多謝了。”俯身揖手,君殇又深深看了容卻一眼,轉身走出了營帳。
一盞茶的工夫過去了,如婆婆将浸濕的毛巾晾起來,命人換了盆水,從床邊站起身走向桌子:“人都走了好一會兒了,還不起來?”
坐到桌前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粥,如婆婆拿起勺子輕輕攪拌着。
身後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她沒有回頭,那滿是皺紋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意。
擡眼望向坐到對面的容卻,她顫巍巍的伸出手,把米粥放到他面前:“既然你覺得愧對于他,為何還要繼續留在這裏?”
低頭望着熱氣氤氲的米粥,容卻沉默不語。
夾起一筷青菜放到他面前的小牒裏,如婆婆望着他黯淡無光的眼神,忍不住輕嘆:“公子,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算你再悔恨再愧疚也于事無補,五萬大軍損傷大半,将軍被聖上責罰,五十軍棍的處罰說重不重說輕不輕,可是剛剛看他走路的樣子,誠然受傷不輕,可他已經這樣了,心裏還惦記着你,甚至早晚都來看望你,公子,難道你就沒什麽想法嗎?還是說,你就想這樣躲他一輩子,一輩子都裝作昏迷來逃避現實嗎?”
送到唇邊的青菜一頓,夾菜的動作微微一顫,青菜瞬間掉落在桌子上,容卻的表情停滞了片刻。
緩緩放下筷子,他深深低着頭,半晌後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喑啞着嗓子看向對面的如婆婆:“我沒臉見他。”
知道他還有後話,如婆婆也沒有說話,放下筷子,就那樣靜靜看着他。
“因為我的小心眼,五萬大軍死傷大半,秦峰為了保護我至今生死不明,君殇被我連累生生受了皇帝五十軍棍,我還有什麽臉面去面對待我如兄弟的他,還有什麽臉面去面對如此相信我的将士們。我沒臉見他們。”
“事情已經發生了,無法面對那就想想辦法,難道,你想一輩子以昏迷狀态躲着他?”
“如婆婆,我已無任何臉面繼續留在軍營,只是,在離開之前我想去看看秦峰,請婆婆幫我。”
“公子這是什麽話,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便是,這聲請豈不是折煞老身了。”
“多謝。”深深彎腰,容卻垂着頭,許久沒有起身。
趁着夜色深沉,容卻一襲夜行衣,避開守衛的将士跟守衛,掠進了一個不起眼的營帳。
站在床前低頭凝視着面色蒼白虛弱無力的秦峰,容卻的心裏越發愧疚。
将一個白瓷小瓶放到秦峰的床頭,容卻又駐足片刻,之後轉身一躍離去。
君殇的營帳內,目光掃過那一卷黃帛上的信息,君殇的眉峰狠狠一皺,神情看上去很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