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皇上說了什麽?”
看出了他的不對,許一楹忍不住出聲詢問。
“聖旨上說,要将容卻逐出軍營。”刷的合上聖旨,君殇的眉頭擰了起來,“奇怪,皇上是怎麽知道容卻的?”
“逐出軍營?”
“嗯。”将聖旨拍在許一楹手中,君殇的表情很是納悶,“此次我呈給皇上的折子上面說的很清楚,是我帶兵不利出的意外,只字未提有容卻這個人,皇上是如何得知的?不對,此事必有蹊跷。”
“确實奇怪,”快速浏覽了一遍聖旨上的內容,許一楹的神情也跟君殇一般古怪,“而且不只是這事奇怪,聖旨上說,皇上已經知道此次損失是軍師的責任,可他卻只是下令将軍将其逐出軍營,除此之外并未做其他懲罰,皇上這處罰未免也太過輕巧。”
“不管皇上是出于什麽目的,只要容卻無性命之虞便好。”就着許一楹的手把聖旨上的內容又翻來覆去看了兩三遍,确定皇上并沒有說別的,這才放下了心。
“那将軍,真的要把軍師逐出軍營嗎?”
“當然不可,”下意識的開口,君殇看了許一楹一眼,“容卻是本帥親自提拔的軍師,也是本帥的好友,把他逐出軍營,想什麽呢!”
“将軍息怒,末将當然知道将軍對軍師是如何的看重,可這是皇上的意思,将軍明明沒有跟皇上提及軍師的任何事,可皇上卻都了解,從這件事情來看,我們軍中有可能混入了皇上的眼線,若是不按照聖旨來做,被那眼線将此事捅到了皇上那邊,恐怕會造成皇上跟将軍之間的隔閡,對我軍可是大大不利啊!”
“就算如此,我也不可能把容卻逐出軍營!”劍眉一瞪,君殇猛地把聖旨重重拍到桌上,“軍師是我認命的,要罰也是罰我,跟他沒有半點關系,我這就給皇上上道奏折,把事情說清楚!”
掀起長袍坐到桌前,君殇伸手去拿紙筆。微風吹起他的鬓發,帶來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花香。
漸漸的,君殇的眼睛變得有些迷離,沒多久就倒在桌子上昏睡過去了。
“将軍!”見此許一楹急忙沖上去,鼻尖一陣香氣掠過,他剛走沒兩步就倒在地上了。
燭火熄滅,一道矯健的身影翻身躍進營帳,望着倒在桌上的君殇,黑影定定看了他片刻,把他攙到了床上,随後轉身跳出了營帳。
營帳遠處的一處山地,一抹如月色般朦胧的白衣在晚風下輕輕飄動,望着那一座座營帳,容卻下意識的抓緊了手中的繩索。
“君殇,你對我的知遇之恩,容卻無以為報,五萬将士因我而亡,秦峰因我生死不明,你已經為我受了五十軍棍,我不能再連累你了,我知道,如果我不走,皇上那邊你無法交待,既然如此,我便更加不能置你于不忠的境地。”
你是這支軍隊的主心骨,絕對不能出事。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若有來世,再做兄弟!
拉動繩索,驅使戰馬掉頭。
“怎麽,要走也跟我們打聲招呼,想要不辭而別嗎?”
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容卻愕然轉身,卻看到秦峰正一臉嚴肅的看着他,神情不悅。
“秦峰?你醒了!”
“有了你的藥,我想不醒也難。”難得的打趣了他一番,秦峰策馬緩步走到他身邊,跟他并肩站在一起,“決定了,現在就走嗎?不跟将軍大家親口告別?”
“我無顏面對他們。”自嘲的咧咧嘴,容卻不解的望着他,“對了,你怎麽知道我會在這兒?你什麽醒過來的?我記得我去給你送藥的時候你還在昏迷之中。”
“是我。”
秦峰笑了笑,從他身後響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一個佝偻的身影自秦峰背後出現。
望向馬背上那一抹矮小的身影,容卻一陣驚訝:“如婆婆,怎麽會是你?”
“在你說要請我幫忙的時候我就已經料到你會獨自一人不辭而別,老身雖年邁,可畢竟跟在你身邊也有不少的日子,你的脾氣秉性我還是了解的,公子,您真的想一個人離開嗎?”
沒有說話,容卻低頭沉默。
“軍師,您真的要走嗎?這次的事情只是個意外,是敵人太狡猾了,我們這才中了他們的奸計,跟你沒關系,你放心,将軍他不會責怪你的,你就回去吧。”
“秦将軍,你不必再說了,我意已決。”淡淡看了他一眼,容卻的神情很是堅決,“原本我還想回去一趟,正好你來了,我也省了一些時間。”
解下身上的包袱,把他遞給秦峰:“這是我研制的一些毒藥跟配方,還有一些常見的金瘡藥,使用方法跟說明我已經一并放在裏面了,你把它交給君殇,他自然明白我的意思。還有我給你的那一瓶藥,一日三次服用,最多七日便可複原。我虧欠了你們太多,這些就當是我的補償。”
“你真的要走?”
沒有接這些東西,秦峰的神情很複雜。
“嗯。”他不接容卻便一直這樣平平拿着,聲音很淡,但神情卻很堅決。
“還回來嗎?”
“或許吧。”
定定看着他,容卻也沒有躲避,也靜靜望着他。
半晌後秦峰率先轉移目光,伸手接過包袱:“好,你的話我會轉達将軍的,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把目光轉向在自己身邊始終保持沉默的如婆婆,容卻向她走了兩步:“如婆婆,我……”
“公子不必說了,老身明白。”打斷了他的話,如婆婆深深凝視着他,“公子放心,我會繼續留在軍營,看顧着他們。把公子留下的戰略與毒藥發揮到最好的效果。”
“如此,多謝。”雙手抱拳,容卻緩緩低頭,停頓了許久。
夜風微涼,晚風越來越大,吹亂了容卻的墨發。
良久後,如婆婆拉動繩索調轉馬頭,向營地走去。
“時間不早了,更深露重,夜露不好走,公子早點趕路吧。”
遠處飄來了一句滄桑的嘆息,秦峰轉頭望了望如婆婆遠去的背影,又深深看了容卻一眼:“保重。”
話音未落,胯下戰馬仰首長嘶,掉頭離去了。
望着遠處那兩個越來越模糊的身影,容卻緩緩收緊雙手。
許久後,他毅然決然轉身,坐騎仰天長嘯,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晚風越來越大,吹起了地上的落葉,空寂的夜晚,随風響起了一聲極輕極輕的嘆息。
對不起……
保重!
初升的朝陽下,目光掃過那一張薄薄的紙張,君殇的眉頭狠狠擰了起來。
望着包袱之中的一堆小瓶,還有那一張張詳細的說明,他的眼神露出一股深深的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