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燈搬來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定定的看着他的那只手。
那只抱了別人,摸了別人的手,小燈心裏被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怒意填的滿滿的。
她好氣,不知道為什麽這麽氣,她就氣!
公子燼看着那搓衣板,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給她下跪,他沒有不甘願。
這麽多年,他看慣了別人匍匐在他腳下吓得渾身哆嗦,搗蒜似地叩頭求饒,那種用卑微到極致的祈求,來換取別人的一絲憐憫。
他向來不恥。
可此刻他也算明白,原來是真的想要,才會如此卑微。
若真的讓他低下頭顱去求,換來小燈兒的一絲憐憫和愛意,就算下跪又如何。
低到塵埃,也是愛的一種姿态,他願意為她放下所有驕傲。
公子燼朝着她微微俯下身,伸手整理着她散落在頰邊的發絲,對她微微一笑。
小燈愣了愣。
而後他從容的後退一步,墨色發絲在紅繩子的束縛下高高的揚起,面向着他面前的小女人,身姿颀長的少年,徐徐折下腰,雙膝一軟,膝頭落在她撇下的搓衣板上。
此生,他不曾跪過天,不曾拜過地,不信鬼神,不懼神佛,這世間的所有人都怕他,懼他,畏他,他都不曾入眼半分。
可他公子燼願意為她一人屈膝。
公子燼擡起頭,撞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小燈兒的眼睛睜得溜圓,是不可置信,更多的是吃驚。
“你,你起來吧。”
小燈後悔了,不能因為他傻了,她就欺負他,她沒想到他會跪的那麽容易,他是多麽桀骜不馴的一個人。
在她面前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公子燼卻搖了搖頭,将手小心翼翼的伸向他,緊緊抿着微薄的唇,聲音有些害怕:“阿燼今天做錯了事,姐姐要罰我,是應該的。”
小燈低眉靜靜的看着他探過來的手,骨節纖長,無名指上還戴着她沒有收下的情絲繞化成的戒指,恍惚間他的手好像是羊脂玉一般。
鬼使神差的,小燈緩緩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在他寬厚的大手之下,倒是顯得小燈的手小巧玲珑。
公子燼分開五指,插進她的指縫裏,與她十指交握,對她傻傻的笑:“姐姐的手比我小很多。”
小燈縮了縮手指頭想要抽回手,公子燼卻陡然握拳,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他對她笑的開心,睫毛彎彎翹翹,略略帶出幾許惑人的讨好:“姐姐……”
小燈被他叫的沒脾氣,掙脫了兩下,索性由着他,道:“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本來男人就比女人長的高大,你的手自然比我的大。”
公子燼輕輕的用鼻子嗯了一聲,低下眉眼卻看見她的繡鞋濕了。
他眼色一沉,立刻抽回自己的手,捧起她的腳就脫了她的濕鞋,小燈還沒反應過來,公子燼手指碰到她的小腳丫,發現涼的很,他将雙掌覆在腳心,問道:“姐姐是落水了麽?”
“不,不是,是那老婦人忽然喊有鲛人,我被她吓了一跳,才踩了水。”
小燈從來沒有在男人面前脫過鞋子,不禁有些羞澀,想抽回自己的腳,公子燼态度卻強硬的很,說不允許就不允許。
小燈羞的臉通紅,不經意的瞥向他,卻發覺公子燼低垂的眼睫下不經意露出的眸色,根本就不像一個失憶的稚子所有的,那眼神裏分明充滿了很強的占有欲。
小燈臉色一變,心裏咯噔一下,他莫不是,莫不是在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