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後,張公公看了看絲毫不為所動的蘇钰,沉吟了一下。
“皇上,剛剛有人來報,皇後娘娘來了,您看是不是……”
“她來做什麽?”頭也沒擡的問道,蘇钰的手下不停。
“皇上,聽小李子說,皇後娘娘來了有一會兒,這外面涼,娘娘穿的看上去挺單薄的,為了不打擾皇上,她一直待在門外,也不讓奴才禀報,後來還是小李子看不下去了,這才偷偷來告訴老奴,眼下已經讓小李子請到偏殿休息了。”
“她來多久了?”
“差不多一個多時辰了。”
“一個多時辰?”劍眉微蹙,蘇钰停下了手下的動作,擡眼看向張公公,“怎麽不早點告訴我?走,過去看看。”
“是。”看到蘇钰終于起身,張公公也松了口氣。再怎麽說,這邵氏也是皇上明媒正娶的皇後娘娘,母儀天下的國母,長相自然沒的說,性格又溫婉大方,在這後宮之中從不争強好勝,也不與人争些什麽,就如同聖潔的雪蓮,與世無争。
這樣的性格雖好,可對任何人,包括皇上也是極為冷淡,除了軍國大事家人親情之外,她幾乎從未與皇上主動說過其他的話,因此也是不太受寵。可身為皇後,誕下皇上的子嗣,為皇室開枝散葉才是最主要的,所以張公公也是希望她可以得到皇上的寵幸。
坐在偏殿,喝了一杯溫熱的茶水,紹以年的臉色才紅潤些許,冰涼的雙手也漸漸有了些熱氣。
“皇上駕到~”
“臣妾參加皇上。”起身不卑不亢的行了禮,紹以年的眉眼低垂,神情沒有半分變化。
“皇後不必多禮,起來吧。”看到紹以年認真的神情,蘇钰便猜到了些什麽,“張公公,閱了這許久的折子,朕也有些餓了,吩咐禦膳房做些清淡的小菜,朕與皇後一同用膳。”
“是,奴才這就去。”
等到張公公與一幹奴才離開後,紹以年仍舊站在原地沒有動,看神情似乎在走神。
“皇後大半夜來朕的寝殿,想必不只是為了讓朕來看你傻站着走神吧?”好笑的看着她,蘇钰的表情難得有了一絲輕松。
被蘇钰的話拉回現實,紹以年擡眼看向他,正好對上他含笑的雙眸,不由得微微一愣。
“皇上,臣妾今日聽說,您要立眠兒為妃,可是真的?”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當着衆目睽睽的面所下的聖旨,怎能有假?”
“那皇上可曾征求過眠兒的意見?”
“你這是在質問朕嗎?”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在擔心。皇上了解眠兒,自然也知道她的性格秉性,倔強果敢,若是她贊同皇上的意見,臣妾自然是欣喜的,在這皇宮之中能夠有眠兒的陪伴,臣妾也不至于太孤單。只是,臣妾想要确定,眠兒她是否真的同意嫁入皇宮。”
“你就這麽在乎小眠?”望着紹以年堅定的神情,蘇钰有些疑惑,“雖然朕知道你與小眠是無話不說的親姐妹,但這件事不同,你很清楚朕對小眠的感情,若是她進宮,你就會陷入兩難的境地,時間久了,連這皇後的頭銜都有可能保不住,你當真一點都不介意?”
看着蘇钰懷疑的眼神,紹以年只是淡淡一笑:“皇後的頭銜在我心裏一點兒分量都沒有,皇上,你我都清楚,我們之間的這場婚姻只不過是一場利益的聯姻,你不喜歡我,而我,也永遠不會愛上你,我這個皇後的頭銜,也只是名不副實罷了。如果将來有一天,你說要我把皇後的頭銜讓給別人,哪怕是眠兒,我都會雙手奉上。但眠兒不同,她是我的姐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無話不說,我知道,她愛的人是你,也清楚你為了她所做出的努力,你們經歷了很多困難,如今好不容易快要修成正果,我這個做姐姐的,又怎會阻攔?只是皇上,我是眠兒的親姐姐,我要為她的幸福着想,下午父親托人捎來口信,說明日眠兒就會回府,臣妾希望皇上能夠允許臣妾回家一趟,看看眠兒,順便,看望家人。還望皇上應允。”
望着跪在他面前的紹以年,蘇钰的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沒想到,你只是将我們之間的婚姻看做一場利益,怪不得,你會如此淡然面對一切事情。紹以年,你的确是讓朕刮目相看。若是朕在小眠之前遇到你,或許……”
“皇上,一切沒有如果,眠兒是個好姑娘,若是她進宮了,皇上一定要好好待她。”
雖然是跪着,但紹以年的臉上卻沒有半分謙卑之色,而且如水般的淡然。
“皇上,剛剛臣妾的請求,還望皇上能夠應允。眠兒還是個孩子,母親又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世了,俗話說的好,長姐如母,如今她即将出嫁,雖然是嫁給宮來,但我這個做姐姐的,必須親自為她操辦好這一切,如此,才會安心。”
微微颔首,凝視着眼前不卑不亢面如止水的紹以年,蘇钰的心情有些複雜。他很感激紹以年的通情達理,坦然自若的态度,也很感謝她對自己還有紹以眠的幫助,有時候他也會想,等到紹以眠進宮後,他便回找個機會放紹以年出宮,讓她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他相信,這樣的女子是值得人珍惜一輩子的。
想到這裏,蘇钰沉重的心情也釋然了不少。
起身走到紹以年面前,俯身親自将她攙起,蘇钰淡淡的凝視着她:“不管你接受與否,我都要真心的跟你說一聲,謝謝。你對我們的這份心意,我蘇钰會一輩子記在心裏,确實,小眠自由自在慣了,對這些大婚的禮節也不懂,別人我也實在不放心,只能麻煩你來了。”
“皇上言重了,”往後退了一步,與他拉開距離,紹以年的臉始終帶着一層疏離的微笑,“眠兒是臣妾的姐姐,這件事臣妾責無旁貸。臣妾謝皇上成全,夜深了,軍國大事固然重要,但皇上也要保重龍體,早些休息,臣妾告退。”
房門開了又關,等蘇钰回過神之後房內已經沒了紹以年的身影,只有那遺留下的淡淡蘭花香,在寂靜的房間內綿延不絕,纏繞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