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顧如約望着茫茫的河面, 沒有看見她們雇的船, 這夥人已經沖到岸邊, 挨個看站在河邊的等待過河的人,他們只看婦女。
轉瞬沖到顧如約她們站的地方。
容安不動聲色地手伸向佩劍, 顧如約朝他微微搖搖頭,容安的手緩緩離開劍柄。
這夥人站在顧如約幾個人跟前,其中一個男人從懷裏拿出一張畫像, 對照沉香,然後,目光轉向顧如約,低頭看畫像, 擡頭盯着顧如約。
顧辭站在容安和顧如約中間, 仰頭看看容安,又看看顧如約, “爹,娘, 什麽時候能過河去舅舅家。”
顧如約順勢低頭, 柔聲說;“現在水太大, 沒有船,舅舅在對岸等我們。”
拿畫像的男人猶豫了一下, 走到旁邊站着幾個婦人跟前, 一一比對畫像。
他拿着畫像直眉楞眼地看一個年輕婦人, 婦人羞惱, 低聲罵了一聲, “登徒子。”
這夥殺手着急找人,岸上的年輕婦人一一瞧看,失望,沒有一個跟畫像上的女子長得像。
他們離開河岸邊,返回鎮上搜尋。
顧如約看着這夥人遠去,容安摸了摸顧辭的頭,“好樣的!長大了是塊好材料。”
這時,有兩條小船靠岸,掌櫃的招呼他們,“船來了,快上船。”
容安下去,幫着船家把船靠近些。
一行人分別上了兩條船。
衆人都上了船,船家一撐船槳,小船離開岸邊,剛劃出不遠,顧如約看岸上那夥人又折回來了。
容安在岸邊幫着船家推船時,河水濺了一身一臉,沾着的假胡須碰到水要掉下來了。
顧如約在一邊照顧顧辭,河水大,她囑咐顧辭坐着別動。
岸上這夥人,其中一個人眼尖看見,指着小船喊,:“他們易容了,他們就是要找的人。”
朝小船大喊大叫,“回來!”
顧如約等人豈能聽他們的回去。
小船順流而下。
殺手一夥急的在岸邊找船渡河。
容安扯掉胡須,把假眉毛也扯掉了,小船順流往東劃,岸邊的人影越來越小,最後樹木遮擋看不見了。
船行水路,順流速度快,船行到下游,這裏的水深,房屋已經灌進水,河水中的大樹已經沒過一半。
突然,顧辭手指着一棵老樹喊;“樹上有人!”
顧如約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河水中一棵老樹上,一個老者坐在樹上,這棵樹已經一大半淹沒在水裏。
顧如約說;“船家,靠過去,救人。”
船家把小船靠過去,顧如約朝上喊;“老丈,你一點點下來,能行嗎?”
老者一動不動,穩穩地坐在樹幹上,“這水明日便能退了,我等在這裏已經五日了。”
說着,他取出一袋幹糧,拿一個燒餅咬着,望着茫茫水面,悠閑自在。
五日,顧如約看他坐在老樹的粗幹中間,從中間朝四周分叉,而他坐在的地方,躺靠着即便晚上睡了,也不會掉落水中,挺會選地方。
他取出挂在樹枝上的一壺酒,喝了兩口。
他有先見之明,知道暴雨後河漲水,所以準備好了,泰然自若的在這棵老樹上搭建一個容身的窩。
這老者真是神人。
顧如約仰頭問;“請問老丈名號?”
“山野村夫,貴人不必問了。”老者聲音如洪鐘,底氣十足,顧如約猜測他可能沒有多老。
自己明明是村婦打扮,而且瞞過殺手,這老丈搭眼便點名她身份。
這老丈眼毒。
“這一帶暴雨,河道沖毀,貴人乘船繞道朝東,在河流入江的地方的河口上岸,然後再朝西南行。”
這老者似乎知道幾個人要去何處,指出一條路線,世外高人,腹有乾坤。
顧如約記住了這個老者的容貌,這棵樹的位置。
過了河,在老者說的地方上岸,顧如約回頭望,河水水位已經比前幾日回落,不出一二日,便能如老者說的,水能退去。
殺手對他們窮追不舍,他們要加緊趕路。
對面的村莊也被水淹了,房屋都泡在水裏,水稍退後,村民從四散的地方回家。
他們要走到前面州縣才能雇傭馬車,容安在村子裏找到幾匹馬,跟村民買下來。
顧如約騎馬,容安騎馬帶着顧辭,侍衛騎馬帶着沉香。
怕殺手趕上,他們在此地不停留,繼續趕路。
走了五六日,離津城三百多裏地了,過了津城就到京城了。
正午豔陽高照,京津盛夏酷熱,顧如約跟顧辭和沉香坐在馬車裏,太陽把馬車頂棚烤得滾熱,馬車裏不涼快,卷起兩側窗簾,馬跑起來,吹進來一股熱風。
在津城停留一晚,次日一早他們出發趕往京城。
西山腳下,身穿素白袍的蕭逸望着東面方向的官道。
一輛普通的馬車出現在視線裏,看見騎在馬上的容安,跟随在馬車旁。
馬車到跟前停住,容安等幾個侍衛紛紛下馬,躬身行禮,“拜見晉王殿下!”。
蕭逸的目光卻盯着馬車,馬車門簾掀開,露出一張年輕婦人的臉。
蕭逸微愣了一下,大步上前,把從馬車裏探出身的顧如約抱下馬車。
把她放在地上,捧起她的臉,仔細端詳,唇角不由泛起笑意,“你這易容術連我都能騙過去。”
想親她,容貌陌生,有點無所适從。
“殿下,你看我做什麽?”
陽光透過官道邊的樹葉稀疏地落在顧如約臉上,面部肌膚僵硬,只有這一雙清亮靈活的大眼睛還是熟悉的樣子。
蕭逸捧着她的頭,在她眼睛上吻了一下。
顧如約窘迫,看看四周,衆人都低下頭,佯作沒看見。
蕭逸把她往懷裏一帶,緊緊抱住。
過一會,在她耳邊說:“要我抱你上山還是背你上山?”
就給她兩個選擇。
西山顧如約不乘小轎,自己步行走上去,可有些艱難。
她權衡了一下,小聲說;“後者。”
蕭逸放開她,蹲下身,顧如約趴在他背上。
蕭逸背着她,輕松地大步流星地往山上走,其他人跟在晉王身後。
又不敢跟得太近,遠遠地跟着。
顧如約趴在蕭逸的背上,蕭逸的背寬闊,令她心安和踏實。
她只要跟蕭逸在一起,就不擔心有什麽危險,她知道他能保護自己。
西山夏季的夜晚,天空一輪明月,清輝灑入窗口,顧如約趴在窗臺上,蕭逸從背後摟着她。
盛夏炎熱,西山是個避暑的好地方,夜晚涼風習習,顧如約仰望着,夜空清朗,月明如鏡,說;“這裏夜晚真寧靜,沒有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沒有世事煩憂,如果一輩子住在這裏也挺好。”
“如約,你喜歡這裏,我們不回西南了,留在西山,你我二人厮守。”蕭逸在她耳畔輕聲說。
顧如約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晉王蕭逸出生皇家,注定他一輩子不能像普通人一樣生活。
“殿下有鴻鹄之志,殿下在西山,如虎落平川,龍困淺灘。”
顧如約轉過頭,凝視蕭逸近在咫尺的俊臉,“殿下現在是用人之際,我跟殿下推薦一人,能相助殿下。”
“如約推薦何方人士?”
顧如約便把半路遇見的一個老者的經過說了。
蕭逸道;“明日我派人去尋他。”
蕭逸早晚要起兵,網羅人才為己所用。
“殿下,歐陽先生關押之處,刺客知道嗎?”顧如約問正事。
“知道他也劫不走。”
“殿下,下一步我們怎麽辦?”
下一步他們該如何利用歐陽先生引出刺客。
“我有一個計劃,還需要如約你的配合。”
“殿下請講,要如約做什麽?”
兩人低聲耳語,這個計劃,是蕭逸早在回京城的路上已經想好的,跟顧如約透漏了點,沒有詳細跟她說。
顧如約頻頻點頭,“我明日回京城。”
蕭逸不舍,“你在西山多住一日,後日回京也可。”
“殿下,刺客一日不除,我寝食難安。”
蕭逸摟着她削肩的手臂收緊,“如約,我知道你擔心我安危,你知道我同樣也擔心你的安危,你如果有任何損傷,我自責沒保護好你,你以後就留在我身邊,外面的事由我們這些男人做。”
顧如約往後靠了靠,單薄的背貼着溫暖的胸膛,“殿下當日及時趕回西山,父皇挑不出殿下的不是,如果殿下沒有趕回來,父皇真的能…….”
賜死自己的兒子,自古虎毒不食子。
“能!”
蕭逸篤定地說。
知父莫若子,知子莫若父。
父親對兒子不顧念親情,就難怪這些皇子忤逆不孝,觊觎皇位。
顧如約心裏萌生出一個想法,暫時先放在心裏,等刺客的事解決了,再計劃其它。
夫妻聚少離多,剛見面顧如約明日又要回京城,蕭逸不能離開西山,夫妻兩下裏分開。
窗外下弦月半隐,紗帳裏,二人已經熟睡,顧如約吐氣如蘭,呼吸均勻,背後蕭逸摟着她,顧如約有點熱,睡夢中想抽身出來,蕭逸下意識地收緊手臂。
山裏的夜涼快,顧如約的身體涼滑。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顧如約夢見歐陽先生的臉,一會又變成刺客的臉,倏忽醒來時,天光昏暗,一只強勁有力的手臂橫在腰間,她動彈不得,睜眼望着昏黑的空間,仔細琢磨蕭逸的計劃,這次別出什麽岔子。
“如約……”
背後蕭逸低喃,原來是蕭逸睡夢中呼喚自己的名字。
顧如約的手放在腰間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