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馬車駛入京城, 顧如約挑起帷幔, 京城一如半年前, 天子腳下盛世繁榮,其實已是外強中幹, 君臣父子離心離德。
皇宮門前的官道上車水馬龍,行人如織。
突然,前面車馬轎分開兩側, 顧如約看前方儀仗,蕙慶公主出行。
顧如約剛回京城,便遇見公主的馬車,蕙慶公主排場很大。
兩府的馬車錯身時, 顧如約命馬車停住, 同時蕙慶公主也命令停車。
蕙慶公主從馬車窗探出頭,熱絡地打招呼, “五皇嫂,你不在西山陪我五哥, 怎麽回京城了?”
“你五哥說山上清苦, 怕我身體吃不消, 催着我回王府住。”顧如約也探出頭說。
“改日我給五皇嫂接風。”蕙慶公主性子爽朗,熱情好客。
“公主要給我接風, 那我可回府等着了。”
兩人是姑嫂名分, 一向走得近, 見面說笑。
跟蕙慶公主分開, 馬車朝晉王府方向行駛。
馬車轉彎, 一條綠樹濃蔭的路,前方出現一座壯觀雄偉的府邸,綠色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發光,親王府正門廣五間,啓門三,包六十三個金釘。
顯示主人的尊貴的地位和出身。
留守的仆從打開大門,馬車駛入王府,然後,兩扇大門重重合上。
晉王舉家去西南封地,晉王府留下少數人看家。
晉王和王妃離開後,上房鎖了,仆從開了主院的門。
房間還是走時的樣子,落了一層灰塵,不住人,也沒人打掃。
顧如約站在院子裏的梧桐樹下,梧桐樹枝繁葉茂。
沉香在小水井邊打水,清掃房屋。
這個夜晚,躺在熟悉的架子床上,顧如約百感交集。
三日後,一輛馬車在侍衛的前呼後擁下,來到晉王府門前,門上侍衛急忙打開王府大門,小厮往裏回禀。
外院跑腿的媳婦去主院禀報,“王妃,慶王妃來了。”
顧如約帶着沉香迎出去,還沒出二門,就看見慶王妃傅念卿在丫鬟仆婦簇擁下遙遙走來,西山一別,二人一直沒見面。
顧如約快走幾步,傅念卿疾走到跟前,蹲身行禮,“五嫂。”
被顧如約扶住,“七弟妹,你我二人不用多禮。”
兩人親熱地挽着手往裏走,顧如約第一眼便看出傅念卿瘦了,給太後守靈期間辛苦,可過了半年,傅念卿還是很消瘦。
她的手指搭在傅念卿的脈搏上,挑眉,驚喜地問;“七弟妹懷孕了。”
傅念卿腼腆地笑着點點頭,一只手放在小腹,“三個月了。”
“恭喜七弟妹。”
“五嫂你住在西山,我這兩個月孕吐反應厲害,也沒去看你。”
幸好這兩個月沒人去西山看自己,顧如約很自然地說:“我回了一趟娘家,你知道我娘家就一個老父親,兄弟在京城國子監讀書,我一直在西南封地,回來一趟不容易,看看我父親,料理一下家事。”
晉王蕭逸已經派人知會她娘家人,她去西北這段日子,就說住在娘家。
“不如接了伯父他老人家來京城。”
“我也說不準什麽時候就回西南了,老人家年紀大了,西南條件惡劣,怕去了不适應,所以留在老家。”
兩人說話,傅念卿的丫鬟和沉香在身後遠遠跟着,傅念卿湊近小聲說;“聽我家王爺說,皇上沒提起五哥回西南的事,滞留京城,又沒個說法,不知道皇上的意思,西山守陵總不能守一輩子吧!”
慶王是自己人,顧如約跟傅念卿談得來,說;“皇上雖然英明,有人背後進讒言,皇上大概是不放心放你五哥回封地。”
“五嫂不回西南封地不是壞事,去年西南瘟疫,我擔心得夠嗆,西南自古乃煙瘴之地,發配流刑犯人的地方。”
顧如約不能跟她深說,晉王在西南留下謀士和一幹親信,暗中招募軍隊。
耳邊傅念卿說;“齊王被皇上圈禁,貴妃多次找皇上哭訴,齊王冤枉,皇上始終沒吐口放他出來,魏王不能出府,行動不自由。”
顧如約道;“齊王的事,有蹊跷,可查無實據,洗脫不了清白。”
“聽說自齊王的事後,皇上很少踏足皇後的寝宮,自從十四弟薨了,皇後娘娘夜不能寐,整日頭痛,上次我去給皇後請安,四皇嫂給皇後娘娘弄了個偏方,治頭痛的,民間方子,裏面的成分不稀罕,就是麻煩…….”
顧如約認真地聽着,皇後現在失去魏王這個膀臂,又失去嫡長子,失去皇帝寵愛,孤立無援。
這個背後之人成功地板倒了皇長子,皇次子,嫡長子,皇後,現在騰出手對付晉王蕭逸。
兩人在花廳落座,一個丫鬟端茶上來,傅念卿看看端茶的丫鬟,“這個侍女我沒見過。”
她跟顧如約要好,顧如約幾個平常使喚的人她都見過。
“我這次上京只帶了一個丫鬟,阖府在西南,沒有使喚的人,臨時買了兩個。”
顧念卿看這個丫鬟面容清秀,不像鄉下丫鬟,問;“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叫甘草。”
“甘草,是一味藥材。”傅念卿說。
“甘草多生長在幹旱、半幹旱的荒漠草原、沙漠邊緣和黃土丘陵地帶。”顧如約說。
“這丫鬟的名字是五嫂取的嗎?”
“不是我取的,我不愛給丫鬟取名,名字應該由生養自己的父母才有資格取,府裏有的丫鬟從鄉下來的,沒有名字,随口叫大丫,二妞、三娘啊,我才給取個名字。”
傅念卿端着茶盅,啜了一口茶水,“慶王後日要去西山看望晉王殿下,我本來要跟着去,聽蕙慶公主說你回來了,就趕來看你。”
晉王和慶王年紀接近,兄弟倆感情好,這在皇家很難得。
傅念卿在晉王府待到下午,告辭回府了。
入秋後,西南部早晚有了涼意。
鎮西侯府
信使送來書信一封,是千裏迢迢從京城送來的書信。
施宗彥從信封裏抽出信紙,上面沒有一個字,是一張空白的紙,琢磨不透顧如約的意思。
拿着書信到餘氏的屋裏,扔給餘氏,“顧如約的信裏一個字都沒有,什麽寓意?”
施拓從旁邊探過頭看,轉動着圓溜溜的黑眼珠,“父親,兒子知道怎樣能看到紙上的字跡,顧姐姐教過我。”
“你知道,你說用什麽方法信紙能顯出字跡。”
施宗彥和餘氏都有幾分好奇。
施拓吩咐丫鬟,“拿水盆來。”
丫鬟端了一盆水放在凳子上,施拓把信紙放在水面,一會,信紙沉下去,水面上漂浮着四個字,平安抵京。
施宗彥微微一笑,“聰明。”
顧如約心思缜密,書信如果半路被截獲,信上沒有只字片語,他鎮西侯如今是朝廷的叛臣,私通反叛的罪名,晉王擔不起。
餘氏看了半天,猶有些不滿足,“就四個字。”
顧如約怕他們擔心,給他們報個平安。
趙嬷嬷走路緩慢,從角門要家去,一個小厮喊了一聲,“趙媽媽,您老又家去了?”
趙嬷嬷出了角門,看見侯府大門口樹下拴着一匹馬,問門上的小厮,“府裏來人了?”
小厮說;“信使。”
“從哪裏來的?”
小厮說;“好像是京城來的。”
趙嬷嬷邁出門的腳收回來,掉頭回去,小厮喊;“嬷嬷,您老不家去了?”
“我忘了東西,回去取。”
趙嬷嬷走回主院,院子裏沒人,下人們都去吃晌飯了。
朝正房走去。
屋裏只有丫鬟丹珠,趙嬷嬷走到夫人身旁,湊近壓低聲音說;“夫人,奴婢看見從京城來的信使,奴婢猜八成是晉王妃派人送書信來,如今晉王妃回到京城,夫人鞭長莫及了。”
薛貞檸扣上蓋碗,發出清脆一聲響,“別說她回京城,就是回西南,以為我拿她沒辦法,離開侯府,有些事做起來更容易些。”
西北部一個村莊,村莊有幾百戶人家,靠種田為生,一輛馬車駛入村子,這輛普通的馬車,沒引起村中人的主意。
馬車駛到村中一戶人家的門前停住,這戶人家泥土坯的院牆,一看就是普通的莊戶人家。
馬車夫和車夫旁邊坐的的一個壯漢跳下馬車,馬車裏下來一個中年男人,三個人走到這戶人家的院門口,叩打鐵環,院裏有一個婦人的聲音響起,“來了,來了。”
院門從裏面打開,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探出頭,“你們找誰?”
“我們是晉王府的。”
婦人一聽晉王府的,把門打開,開始懷疑,瞬間變得熱情起來,中年男人身後跟着兩個壯漢走進院子。
這家的院子破舊,三間泥土坯的房屋,院子裏養着豬雞鴨,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在院子裏玩,一個大點的男孩在喂豬。
進屋竈間裏一口大鍋冒着熱氣,婦人正做飯。
婦人把幾個人讓到屋裏,屋裏炕上還有一個四五歲的女孩坐在炕上玩。
三個人心想,這家孩子真多,中年男人彎腰進屋,看屋裏擺着幾樣家具已經斑駁破舊,
婦人有些不好意思,搬把椅子,椅子掉漆了,婦人用袖子擦了,“屋裏髒,湊合着坐。”
中年男人坐下,旋即又站起來,椅子活動了,似乎不牢靠,中年男人不敢在坐下。
院門推開,跑進來一個半大男孩,進門嚷着,“娘,飯好了沒有,我餓了。”
婦人沒好臉,“餓,餓,一天就知道餓,多少糧食都不夠吃。”
男孩掀開鍋蓋,裏面一鍋菜粥,米少菜多。
中年男人吩咐馬車夫和壯漢,“去馬車裏把糧食搬出來。”
馬車夫和壯漢去馬車裏搬出來兩袋糧食。
中年婦人盯着兩袋子糧食,眼睛發光,“你們白給我們送糧食,是有什麽事吧?”
婦人挺精明。
中年男人說:“你寫一封信就行。”
婦人難為情,“我不會寫字,我當家的也不識字。”
“不會寫字,你家裏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做信物。”
“信物?”婦人想了半天,拿出一件祖傳的銀鎖片。
中年男人接過,看了看,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