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下馬,側身撫上馬脖子,望着它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紹以眠輕輕一笑:“好朋友,讓你跟我受了這麽多罪,真的很對不起。好了,現在你自由了,這個世界,以後都屬于你了,你若想留在這兒,那就跟我進去,若是不想留下,那我也不會強留你,天下之大,無論你去哪兒,我都會為你祝福。”
身邊的白馬似乎聽懂了她的話,俯下頭,用柔軟的鬃毛輕輕蹭了蹭她的臉頰,把紹以眠弄得臉上癢癢的,甚是無奈。
跟她親昵了一陣,白馬緩緩離了她的臉頰,大腦袋對着她低低呢喃了許久,最後,寬大的身軀慢慢挪動,與她的距離一點一點拉開,到最後,白馬對着她輕輕吐了口氣,兩行淚水自馬眼中滑落,緊接着,它迅速掉頭,頭也不回的跑掉了。
望着那一抹如雪的身影漸漸遠去,到最後只剩下一個白點,紹以眠緩緩擡起手,輕輕搖了搖,直到連那個白點都看不到了,她才慢慢垂下手臂,深深嘆了口氣:“唉,連你都走了,看來,以後我就只剩獨自一人了。”
轉身望向漸漸被夜幕籠罩的峽谷,紹以眠深深吸了口氣,擡起腳,向着峽谷深處走去。
她的背上背着一個小小的包裹,腰間斜斜插着一把鑲嵌着紫玉瑪瑙的匕首,一襲如雪白衣,如同白雪一般飄然進入了峽谷深處。
翌日清晨,當紹以眠帶着滿身的露珠,來到那一座熟悉的木屋中時,她的臉上先是露出一絲微笑,可當她再走進一點,看清木屋的現狀時,臉上的笑容卻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不解。
踏上竹梯,走進木屋,看清房內的一切時,紹以眠好奇的伸出手,圓潤的指腹在桌上劃過,阻礙甚小,當她收回手時,指腹上竟然沒有一絲灰塵,再環視四周,家具仍舊與她離開時一模一樣,擺設絲毫未變,這就是說,在她離開後,有人找到過這個地方,而且還在這裏住了許久,甚至于,那個人是前不久才離開的,所以這個房子才會這麽幹淨,可到底是誰,會在這裏居住呢?
放下包袱,走出木屋站到臺階上,望向峽谷深處,此時雖說時辰已經不早了,但山谷中卻仍舊漂浮着一層薄薄的霧氣,整個山谷都被這股霧氣籠罩其中,看上去虛無缥缈,有種仙境的感覺。
望着那熟悉的景色,紹以眠的心情也不由得放松下來。這個地方還是她初次下山時發現的,山谷裏生長着各種珍稀的藥材,泉水更是清澈無比,更加利于煉藥。而也是在這兒,她救了中毒的非容,并認他做弟子,這座小木屋,就是他們兩人一起搭建而成的。
原以為他們兩人會生活的很快樂,可沒想到,後來的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讓人始料未及。
望着那熟悉的茶盞,杯具,紹以眠就忍不住一陣唏噓。
到後來,當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藥爐,看到藥爐中藥材的殘渣時,她的目光頓時被吸引了。
擡腳走上前,望着藥爐定定看了半晌,又伸出手沾了一點藥渣放在鼻下輕輕一聞,紹以眠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震驚。
震驚過後,她急忙扔下藥爐,拔腿往外跑。等她跑出木屋,沿着那一條幽徑跑向後山時,卻被眼前的一幕愣住了。
後山仍舊是她離開時的樣子,那一方瀑布還是那麽氣勢逼人,從上方飛流直下,聲勢不減當年。可與她離開之前不同的是,如今的後山,到處種滿了珍奇的藥材,有救命的藥,也有見血封喉的毒草。除卻瀑布,後山的所有地方都被種滿了這樣的草藥,但更多的是救命的藥材。
正值盛夏,這些藥材都開出了各式各樣的花草,一陣陣蘊含着藥性的幽香萦繞在瀑布周圍,帶給人一種異樣的宏偉。
而此時就在這片藥田中央,瀑布旁邊,一抹暗灰色的人影正彎着腰,背着藥簍,在藥田裏不知做什麽。看到那抹高挑的身影,紹以眠突然覺得一陣熟悉。
片刻後,她似乎想到了什麽,愣愣的向那抹身影走去。直到雙腳站在那人身後,紹以眠才停下腳步。
那人似乎沒有感受到有外人來,始終彎着腰,沒有任何反應。
望着他許久,紹以眠才深深吸了口氣,輕聲開口:“非容。”
熟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容卻的心輕輕一顫,手中的藥鏟在停滞之後,掉在了地上。
其實早在紹以眠出現在山谷入口的時候,他便已經得知,他想去迎接她,想要給她一個驚喜。可他不敢,他不知該怎樣面對她。已經有三四年未見,他們之間,或許早已不似當初的情意,現在的她,不是剛剛下山時的那個單純、無憂無慮的少女,而他,也不是那個活潑的男孩,他們都有各自不同的經歷,都不再有着從前的那樣單純,他害怕,他怕看到她之後,會不知該如何自處。
他原想先考慮一下,等想好怎麽說之後再跟她見面,可是沒有想到,她還是如從前那樣的細致,居然這麽快就發現他的線索。
看到面前的人沒有太大的動作,紹以眠頓了頓,重新問了一遍。
“非容,是你嗎?”
聽到那個熟悉到深入骨髓的聲音,容卻最終還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直起身,緩緩轉過身。
四目相對,紹以眠也只是小小吃了一驚,并沒有太大的驚訝,好像是早就知道他會在這裏一般。
看到容卻,紹以眠緩緩露出一個微笑:“真的是你,我以為,這個連雲谷,恐怕就只有我還記得了,沒想到,你居然還記得這裏。”
“奕兒,你終于來了,我等你好久了。”原本是有太多的話想說,可不知為何,看到她之後,容卻動了動唇,卻什麽又都說不出來了,最終喉間動了動,只吐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看到他眸中的複雜神情,紹以眠先是一愣,随後又笑了,這個笑容如四年前一模一樣,一樣的俏皮,一樣的溫暖,一樣的令人安心。
“非容,我回來了,對不起,讓你久等了。”上前拉起他的手,紹以眠笑容恬靜的望着他,“以後我不會再走了,我會一直待在連雲谷,再也不會離開。”
望着她的笑臉,聽着她故作輕松的話語,容卻的心卻輕輕一顫。
雖然她現在說的這麽輕松,可他能夠看出來,在她眼底深處,埋藏着深深的哀傷。
想到這些年來邵家發生的事情,容卻的心就忍不住一陣陣的鈍痛。
他反手握住紹以眠的葇荑,定定凝視着她:“從今天開始,無論未來有什麽,我都會竭盡全力保護你,再也不會讓你受到一絲傷害。”
看到他熠熠生輝的堅定神情,紹以眠微微一愣,随後垂下眼睑,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
看到她的笑容,容卻知道,她的心中一定有很多的痛苦,他想要安慰她,可看到她這個故作堅強的樣子,他居然不知該做些什麽。
伸出去的手就這樣舉着,到最後,他深深嘆了口氣,将手收了回來,沒有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