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所以常抱去玩。萬氏嫫焦急地跑出屋外,将丫環一一叫來,最後的結果似晴天霹靂一樣:丫環們誰都沒有看到普踢。
萬氏嫫腿一軟,癱坐在地上。丫環們驚恐四顧,小家夥怎麽會就不翼而飛了呢?
在一陣惶恐中,一個家丁匆匆走來。他手裏拿着一張字條,這是他清晨才發現的,字條被一把匕首釘在普府的大門上。
萬氏嫫接過字條一看,一股憤怒灌入全身,她猛地站起身,雙眼圓睜着,透過淚水,萬氏嫫看到字條上這樣寫着:“欲找回小孩,請來叛丈山。”
在萬氏嫫的心中,叛丈山是一個神秘、傳奇的地方。它位于臨安境內,數百年前,古代少數民族夔叛的先祖即居住在這裏。那時的臨安城還是一片汪洋,咆哮着的風,經常把水浪的長髯掀起來,又猛地摔向深淵。人們為了生活,避居在四周的高山上,養豬、放羊和獰獵。
叛丈山是那個時期的生活中心,夔氏作為滇中、滇東的名門望族,到了夔叛這一代,雖然沒落了許多,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依然是那時臨安地區頗有影響力和號召力的統治者。萬氏嫫在臨安時,每一次訪古至此,總懷着一種崇敬的心。她知道這裏的每一塊石頭,都尚有彜族先民撫摸的溫熱。每一塊的草皮上,都有深深的腳印刻下的傳說。
在這個霧蒙蒙的清晨,萬氏嫫又一次來到這裏,不過這次不是來賞景的,而是來找回不翼而飛的兒子的。萬氏嫫的心因此有些沉重。聳立的群峰,疊翠的層巒在她眼中無一不成了張牙舞爪的魔鬼。萬氏嫫憶起在臨安時,一個算命先生對她說的話。算命先生說道:“煥文山上住着三種人。第一種人是你看到的人,以山為家,以獵為生。第二種人是已死去的人,他們在你的周圍游走、幹笑,扮鬼臉,或者使出魔力來,将叛丈山弄得天昏地暗,霧蒙蒙的,風獵獵,雨飄飄。”
“那第三種呢?是誰?”萬氏嫫問道。
“第三種——”算命先生說道,“是晝伏夜出的如鬼一樣的土匪。”
萬氏嫫清楚地記得,當時她聽到這句話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很冷很冷的冷氣。
萬氏嫫是一個人來叛丈山的,者龍山已啓程前往昆明,她怕分他的心,因此也就未将普踢失蹤的事告訴丈夫。出發前,萬氏嫫還找畢摩占蔔了一下吉兇。畢摩占蔔表明,此行雖然路途艱險,不很順利,但結果是大團圓的。萬氏嫫閉着眼又向天神禱告了一番,便騎上烏雲馬踏上旅程,烏雲馬歡叫着在古驿道上濺起一路灰塵。
萬氏嫫馬不停蹄,一路來到叛丈山的腳下,這裏有一片小樹叢,适合馬匹隐藏和休息。她從馬上跳下來才發現腳疼得厲害,這一跳使她差點跪倒在地上。她一手支撐着身體緩緩地坐在地上,然後松開缰繩,任馬在一旁吃草。
天眼看就要黑了,萬氏嫫饑腸漉漉,掏出準備好的幹糧吃了一些。烏雲馬似乎也吃飽了,站在一旁假寐。萬氏嫫望着寂靜的小樹林,這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叛丈山地廣人稀,溝壑縱橫,如何去找普踢?最主要的是,是誰将普踢偷去?其目的何在?在不知道對手是誰的況下,貿然來到這大山之中,這個險也冒得太大了。萬氏嫫想到這裏,心裏突地打了一個冷顫,怕得竟不敢大口呼吸。
但萬氏嫫畢竟是經過大場面的人,她想到,無論前面多麽艱險,救兒子卻是刻不容緩的。萬氏嫫一想起被歹人擄去的普踢,內心就升起一股怒火,很奇怪的是,雖然不知兒子被藏在了哪兒,但感覺就好象站在她的不遠處似的。也許這就叫骨相連吧。
萬氏嫫靠在一棵樹上,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接近天亮的時候,萬氏嫫離開了樹林,來到一個不遠處的小溪流,彎下腰用雙手舀水來洗臉,并很有節制地喝水,之後,又吃了一點幹糧,牽着烏雲馬走上了上山的路徑。
窄窄的山石路向山頂蜿蜓着,晨光中,石板路是灰色的,不知是落了銀粉,還是挂了微霜。石頭一塊連着一塊,一直延伸到拐彎處便不見了。
小路兩旁是密密的灌木林,山裏的鳥賦予了這裏一種特別的靜寂。有好一段時間,萬氏嫫以分辨山中的其它聲音來排解內心時不時湧上來的恐慌。期間她隐約聽到三聲豹子的叫喊,另有幾聲山雞的鳴叫。最令她興奮的是,她聽到了號角聲,這說明,這山中的确駐紮了一股不知大小、敵我的武裝力量,她也越來越接近普踢、接近這夥人的本質了。
接近中午時刻,當萬氏嫫拉着烏雲馬不斷向山上攀登時,她看到前頭有一群大野禽盤旋俯沖到地面上。她停住腳步,把自己藏匿起來。幾只又肥嫩鮮美的山雞翹着首,四處張望,萬氏嫫取出随身攜帶的弓箭,“咻”地一聲穿了其中一只。她像山裏人一樣扭斷雞頭讓血流出來,然後生起一堆火,美美地吃了一餐烤山雞。
萬氏嫫起身繼續向前攀登,快到達山頂時,萬氏嫫突然驚恐地發現,一只大花豹正躺在她要通過的石路上,僅數步之遙。這只花豹看着滿臉通紅、秀發飄散的萬氏嫫,發出嘶嘶的吼叫。但僅是一小會的注視,這只花豹便很慵懶地遁入路邊的樹林裏,然後消失了。
全身顫抖的萬氏嫫繼續往前走,一方面提高警覺,一方面很惱怒自己,為何自己沒有早早地發現那只花豹呢?如果是埋伏的敵人,自己恐怕是兇多吉少了。奇怪的是那只大花豹,為什麽只想躲起來,而不想俯沖到她身上?也許這頭豹子還不甚餓,因而也就很少在白天攻擊其它動物,更不會去攻擊人類了。除非它們被上絕路或被激怒或被弄傷。此時,萬氏嫫的記憶裏立即閃過她在卧龍谷練兵時,看到一只豹子撕裂一個獵人的景象。她想着,并沒有停下腳步,而是一邊走着,一邊警惕地四顧。
快到山頂時,萬氏嫫将烏雲馬拴在一棵松樹上。她走了一天的山路,卻一點也不像昨天那樣累,萬氏嫫惟一感到不妥的事,這一次她能找到兒子普踢嗎?按照那字條上的說法,普踢應該在這山頂上才是。然而,假如找不到兒子怎麽辦?這個想法沖上她腦海,緊接着幾個想法令她恐懼得幾乎癱瘓。假如兒子已經死了怎麽辦?萬氏嫫緊張地蹲下來喘息着,但無論如何她總要冒險一試。
此時,她手拿佩在腰間的寶刀攀上了煙霧缭繞的叛丈山的頂峰。山上溪水潺潺,煙霧迷茫,蒼松疊翠之中,隐藏着一座青磚青瓦的山廟。萬氏嫫知道,叛山神廟,為夔氏的家廟,照壁之上,題寫着明洪武年間被貶到臨安的王奎偕友人山上玩月時寫下的一首《叛山觀月歌》。歌曰:“叛山山上秋月明,叛山山下秋水清。道人持杯待明月,氣壓太華吞滄溟。妲娥靓妝倚碧井,照見琉璃幾千傾。興來吸盡金叵羅,舞袖徘徊弄清影。哀腸激烈問青天,何似當年小谪仙。迢迢雲漢望不及,不知天上今何年。玉階桂花下如霰,瑤光欲墜明星燦。微霜凜凜治人衣,城上鳥啼知夜半。”此詩寫得婉轉凄美,倒符合了萬氏嫫現在的心态。
山神廟嘎嘎的大門開啓聲驚醒了沉入詩的萬氏嫫,她猛然覺得,自己的雙頰上竟有幾滴淚水在滾。她竟然哭了,為詩所觸及的思鄉之、挂兒之憂所哭。
拭去眼淚,這才發現廟內不知何時湧出一隊黑衣人馬,手持長矛,齊刷刷,勁抖抖。令萬氏嫫吃驚的是,領頭人竟然是送普老爺槍械的大黑丁,只見他懷抱着普踢,臉上挂着淺淺的微笑。普踢好象并不反對被這個陌生的大黑個子抱着,胖胖的小手興奮地四處揮舞着,似乎想要抓住什麽。
望着驚訝的萬氏嫫,大黑丁開始說話。第一句話他說的竟然是關于普踢的:“你真好福氣啊,夫人,看這孩子多漂亮,多惹人愛。我一看見他就喜歡上他了,健康,皮膚不似你那樣白,但也不似本地人一樣黑,我真的很喜歡他。”
大黑丁說着,舉了舉懷中的普踢,普踢竟咯咯笑起來。笑得萬氏嫫心裏酸酸的。
一向膽大的萬氏嫫突然感到一陣恐懼,她顫抖着聲音說:“黑丁大哥,把孩子還給我吧。你要什麽盡管開口,別把小孩子牽扯進來好不好?”
“是嗎?夫人,你真的那麽慷慨嗎?”大黑丁忽然斂住笑,雙眼像箭一樣盯着萬氏嫫。
萬氏嫫長籲了一口氣,以便使自己鎮靜下來:“你說吧,只要我有的,我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