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第二十七朵雪花(九)
看得出來, 趙立冬對了了很感興趣。
這種感興趣就像小孩子看見某種從未見過的新玩具,充滿好奇。
不過她對小孩子可沒有什麽愛心,所以看了兩眼就跟王白菜說話了, 兩邊言簡意赅互相講了講自己的情況, 趙立冬毫不掩飾幸災樂禍的心:“看樣子還是我運氣好點。”
王白菜豎起一根手指:“不要做危險的事, 這個世界已經非常脆弱了。”
趙立冬撇撇嘴,很無聊地趴在了桌子上。她們現在已經回了老耿家, 眼前的桌子上有個王白菜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破陶罐,由于破損厲害已經沒辦法用了,被她拿來當花瓶, 裏頭插着一把五顏六色的“花”。
全是她用碎布頭還有紙做的, 看起來栩栩如生,很有一番野趣,連帶着整個屋子都顯出了幾分活力, 不再那麽死氣沉沉。
屋子裏充滿生活的痕跡,王白菜甚至還給了了做了布老虎,反正布料跟棉花都沒花錢, 除了她們倆蓋的被子跟穿在身上的棉襖外還剩下不少,權當廢物利用。
王白菜并不鋪張浪費, 但也不像很多人那樣節儉,該花就花該用就用。
沒別的玩,趙立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了身上, 她打量着這個小不點, 端詳半天, 扭頭問王白菜:“……怎麽是個人呢?”
王白菜感到好笑:“那不然是什麽?”
趙立冬:“我以為至少會是條小龍。”
憑什麽兩人都出了力, 化形後卻是人形而非龍身?雖然趙立冬平等地鄙視所有世界的所有龍,但比起人形, 那必然是龍身更加強大。
“她現在在人類世界生活,自然是人形。”王白菜失笑。“你還沒發現嗎?”
趙立冬:“發現什麽?”
兩人齊齊看向了了,而了了權當什麽都沒發生,對這兩人的視線毫無反應。
“她并沒有……按照你我的想法,成為‘人’或者是成為‘龍’。”王白菜輕聲說着:“她的靈魂也不是你我創造出來的。”
了了聽到這裏,總算問了兩人一句:“你們是誰?”
不等趙立冬開口,王白菜先笑了:“原來你還是會好奇的呀。”
都在一起生活一個月了,頭一回聽見了了對她的來歷感興趣呢。
其實了了能夠感覺到王白菜的不尋常。迄今為止所遇到的人裏頭,王白菜身上有種很神秘又很熟悉的氣息,這種氣息與了了一本同源,所以她才會不那麽排斥王白菜的接觸。
了了不喜歡與人靠近,除卻本身喜好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人類自帶體溫,是有溫度的生命。王白菜看起來就是人類的模樣,可晚上兩人睡在同一張床上,偶爾的肢體接觸,都讓了了發現,王白菜的身體是沒有溫度的。
那種冷又與了了的冷不同,了了的冷來自冰雪原形,王白菜的冷則來自黃泉奈何,與上個世界的幽都之冷頗有些相似。
“初次見面,請多指教。”王白菜朝了了伸出手,“吾名清歡,奈何橋上的引路者。”
趙立冬就沒這種寒暄的意思了,明明她今天跟了了才是第一次見面:“龍。”
了了沒有去握清歡的手,她問:“我們之間有什麽聯系?”
趙立冬彈彈手指:“冰雪聚集為體,蓋因龍珠而凝,靈智陡生,能在沒有因果的前提下于不同世界來去自如,皆因孟婆之心,你說我們之間有什麽聯系?”
她沖了了笑得非常惡劣:“你并非天生地長,不過是我等玩樂捏造的雪偶,正如你的那些個雪人。”
“玲珑。”清歡不贊同地看來一眼,随即對了了道:“我與玲珑在觀念上素來有些分歧,因而便尋了一處冰天雪地,以己身最為重要之物,為你塑身。”
了了聞言,“靈魂可以創造?”
“準确些來說,你所化身的那片冰雪,至真至純,本就彙聚了靈氣。靈魂本是順應自然而生,但有靈之物沾染了龍氣,便可能生出靈魂。”
清歡想了想,糾正道:“不應當說是我們創造了靈魂,而是你自己生出了靈魂。”
了了便想起夏娃,那也是自我生出靈魂的典範,可見靈魂确确實實是不能憑空創造的,即便是孟婆大神與龍,也必須有跡可循。
“你可真會說啊。”玲珑很不客氣地揭穿了好友的話。“當初你可不是這樣的,你說雪是天下至純至肮之物,正如光與暗,黑與白,怎地到了這家夥面前,嘴裏就只剩好話了?”
她百無聊賴地雙手托腮趴在桌上,沒有一丁點龍的形象可言,沖了了道:“你在上個世界引導了幽都與人間的融合,導致新生世界夭折,而那個世界殘留着孟婆大神的意志,她擔心你,這才想見見你。”
說着趴得更平整,更無形象:“想找個能承受我們仨的世界可不容易,要我說管那麽多做什麽呢,世界而已,不過滄海一粟,便是這小雪人兒玩壞了幾個,又能如何?”
了了幾不可見地蹙了下眉:“新生世界夭折?怎麽會?”
清歡道:“說起來,我要承擔大半責任。”
她在了了的上個世界曾經留下過傳承,假使沒有了了,鬼的世界會自動新生、成長、分化,從而成為獨立的新世界。新的世界将不再存在“人”,只有“鬼”。
了了則選擇助力幽都融合人類世界,這就導致孟婆一脈數百年來為了新世界誕生所做出的努力付之東流,新世界夭折,無法誕生,而融合後的人間與幽都,将經歷很長一段時間的混沌才能達到平衡。
處于混沌中的世界,對鬼對人來說,都不如直接隔開,各自新生來的好。
清歡并不願意見到人類滅絕,這也是她想見了了的原因之一。
了了沉默了一會後問道:“建立新世界,是你的意願嗎?”
清歡搖頭。
不知她在想些什麽,眼神才會顯得遙遠又傷感,但所有的情緒在最後都歸于平靜,她說:“我已經許久不再來人間了,建立新世界,是屬于她們的願望。”
其實真正與清歡相處過的,也僅有第一代傳承人,那時她甚至收過男子為徒,然而在漫長的歲月中,孟婆一脈逐漸剔除了第二性,一代一代薪火相傳的女人憑借自己的意志做出了選擇,而她們的智慧與勇氣,又反哺給了真正的孟婆。
即便被玄門排斥、迫害,哪怕面對無數反對的聲浪,始終堅定不移。
至此了了也已明白了,如果她沒有出現,那麽上個世界會按照孟婆一脈的意願,将人與鬼分離,鬼會在讨回自己的債後生活在一個完全自由的新世界,與人類世界再無關聯,人類世界将如何發展,新生的鬼會越來越多還是越來越少,這些都将與鬼無關。但了了選擇将幽都與人間融合,再加上幽都與人間建立起了合作,人間受幽都之氣影響,就導致人死必定成鬼,不分性別。
玲珑聽她倆你一言我一語,頗覺無聊地揉了揉耳朵,道:“是人的選擇,也是鬼的選擇,你們倆既不是人,又不是鬼。”
頓了下,她突然問:“今天晚上吃什麽?”
玲珑先是按了下她的肩膀,對了了道:“不過現在這樣也不錯,有生死簿、三生石及十八層地獄,只要是遵循自然之理出生的的人,活着時做過什麽,死後成鬼都會前往幽都。”
也就是說,無需再通過與人間建立聯系的方式,只要由女人所孕育,靈魂必定會記錄在冊。
然而鬼是非自然的産物,她們生而為人,卻被剝奪了生存資格,本不順應自然之理,難以被世界承認,幽都想要與人間融合,并不是件簡單的事,假如有人在人間的法律系統中不存在身份證明,那麽死後便是孤魂野鬼,難以被幽都察覺。
現在孟婆再度插手人間之事,使幽都獲得了世界法則的認可,得以與人類平起平坐,這個過程中所需要消耗的力量不容小觑,總之換玲珑是決計不會做的。
“我不應當說你給我找了麻煩,你做得并沒有錯。”清歡對了了道歉,“對不起。”
了了搖了搖頭。
“餓了吧,想吃什麽?”清歡轉而問玲珑。
“嗯……有肉嗎?”
雖然人類世界的食物無法帶來飽足感,但滋味還是不錯的,玲珑很喜歡。
鑒于三人通通受到限制,除非她們無所謂本世界是否會崩塌,那麽恐怕再過一百年,在本世界也都只能做普通人。
清歡:“沒有。”
她向來不重口腹之欲,了了更是少食葷腥,而玲珑無肉不歡。
玲珑指了指自己那一大堆行李:“裏面有臘肉鹹魚熏雞還有火腿。”
臨走前,周惠大概是把家裏的好東西全給她帶上了,還讓趙建設悄咪咪跑了趟黑市,臘肉跟火腿都是在那買的。
清歡想了想道:“臘肉飯行嗎?”
玲珑點頭。
于是清歡又問了了:“紅豆糕還是綠豆糕?”
了了:“紅豆糕。”
見清歡起身要出去,玲珑破天荒跟上,并義正詞嚴道:“幫你燒火。”
于是了了便被單獨留在了屋子裏。
“幹嘛不跟她說實話?”
清歡将淘幹淨的米放入鍋中,聞言淡淡地反問:“我說謊了嗎?”
那倒也沒有,只是沒跟那小孩把全部的話說明白。玲珑哼了聲,道:“你有些變了,你從前說過,不會再到人類世界來了。”
時間對她們來說,實在是沒有意義的東西,龍女一覺,人間豈止滄海桑田。
清歡望着爐火,說道:“苦難太多,難以自欺欺人。”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偏愛人類,呵護萬物。幽都與人間融合,能讓鬼得到認可是不假,可在這個過程中,活人必然會受幽都之氣影響,産生鬼化,直到失去“人”的身份。
幽都之鬼對人只有怨恨,她們所展露出的溫和不過是假象,可總有還在母親腹中尚未出世的嬰孩,亦有幼童少年,她們的未來不該被剝奪,應當存在屬于她們的自由。
玲珑摸過火鉗,無聊捅爐子裏燃燒的樹枝玩:“那小東西——”
清歡正色:“了了。”
“好吧,了了。”玲珑繼續捅樹枝,漫不經心道:“幹嘛這麽在意?”
“她身上有你我都沒有的東西。”
這話龍女大人可不愛聽,她把火鉗子一扔,很不爽地扭頭瞪摯友:“什麽東西她有我沒有?!”
清歡意味深長道:“不僅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将來可能也不會有。”
她說得當然不是造就了了身軀,給予她冰雪之力的孟婆之心與龍珠,而是那股來源于了了自己的本性。
清歡沒有,是因為她曾在世為人,玲珑沒有,是因為她是龍而非人,但了了不一樣,她以她自己為本源存在,不可動搖,不可抹滅。
這會兒清歡的心情很是愉悅,她彎腰,讓視線跟蹲在地上玩火的玲珑持平:“我覺得,我還要向她學一學呢。”
玲珑的反應是一個大大的白眼。
臘肉飯的香味非常霸道,但凡嗅覺正常的人都能聞見,尤其是一貫不委屈自己,吃好喝好的耿老頭。
自打他被分給大房,生活水平是一落千丈,耿老大才不管他腰好沒好,反正餓不死就行,耿老頭再怎麽耍威風也沒用,他還沒法自己起身呢,要是耿老大不扶他去茅廁,他就只能拉在褲子裏。
聞着臘肉飯的味道,一整天只吃了一個野菜窩窩的耿老頭饑腸辘辘,耿老大嫌他老上廁所,所以給他吃得很少,水更是能不喝就不喝,耿老頭嘴皮子都幹裂了,一開始他還有餘力罵,漸漸地感到口幹舌燥,只能閉上嘴。
二房四房根本沒來看過他,老婆子更是當他不存在,此時就着臘肉飯,耿老頭禁不住淚流滿面,終于想起了老三耿振業還在的時候,那會仗着有老三,他多威風啊,不僅在家裏說一不二,想吃啥吃啥,就是出去了也沒人敢拿他從前偷看寡婦洗澡的事兒開玩笑。
哪像現在,睡着又窄又硬的床板,蓋着一點都不保暖的破被子,沒得吃沒得喝,真是苦命。
苦命的耿老頭當天晚上竟被不知打哪來的老鼠咬掉了半個鼻子!
他突然大叫,把熟睡中的耿老大吓個半死,起來後點燈一看差點尿了褲子——他爹臉上糊了一大團血,還有只大黑耗子趴在上面不知幹啥呢!
壯着膽子把耗子趕走後,耿老大人都傻了,他爹的臉竟成了個平面,因為鼻子沒了!
以前倒是聽村裏老人說過,誰誰家娃娃沒看好,被老鼠把臉咬爛了之類的事,可誰能想到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家身上?
這要說出去,多丢人啊!
而且耿老大舍不得花錢,他尋思着反正鼻子已經被咬掉了,就算送醫院去也安不回來,還不如把這錢留着呢。
于是他不許媳婦跟孩子聲張,又把被子蒙上了腦袋。耿老頭叫喚得這麽厲害,肯定瞞不過二房四房,可大家特別有默契,都當沒聽見。
這天晚上,耿老大睡得戰戰兢兢,不是擔心他爹,而是怕那只被趕走的大黑耗子又殺個回馬槍,把自己鼻子也啃了。
第二天早上他才出去喊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抹着說一早起來發現他爹叫老鼠給咬了,偏偏他昨晚睡太死沒聽見。
大隊長得知後臉都黑了,他是真不耐煩這些破事,不想管不想問,偏偏又不能真不管。
老耿家院子裏再度聚集了一大堆人,連知青們都趕來湊熱鬧了,誰讓春耕還沒開始,現在手裏沒啥活兒,而且被老鼠咬掉鼻子這種事,不親眼看一回多可惜!
進屋後看見耿老頭的慘樣,大隊長被吓了一跳,他本來就不是什麽大膽的人。
當下找劉芬芳拿主意,劉芬芳就說送醫院,結果耿老大第一個不同意,甚至胡攪蠻纏說家裏沒錢,誰要給耿老頭送醫院去誰把錢給墊了,這誰能樂意,反正是他親爹,愛送不送。
給劉芬芳氣個夠嗆,以前她一直以為老耿家就耿老頭一個極品,誰知道耿老頭這一倒,耿老大就露出來了,還以為他是個老實人呢!
反正說破了天耿老大依舊不肯出這個錢,要麽就讓二房四房一起出,耿老二跟耿老四肯定不願意,照他們想,爹歲數都這麽大了,花那冤枉錢幹啥。
清歡拿着個小木箱走了出來,跟劉芬芳說:“芳姐,我給看看吧。”
劉芬芳是知道她有本事的,當下白了老耿家男人一圈,大聲說道:“什麽玩意兒啊!親爹臉給耗子咬了一個比一個不上心,還得是白菜,這叫什麽來着,以怨報德!”
說完就跟周圍的人宣揚王白菜的本事,當然大家夥是不信的,就王白菜那個娘家,她還能給人治傷?這麽有能耐以前咋不見她使?
劉芬芳理直氣壯地嚷嚷道:“你跟老黃牛似的從早幹到晚,連歇口氣的功夫都沒有,你還有精力幹別的?要我說幸好分了家,白菜妹子才過上幾天好日子!”
她現在是堅定不移地站在清歡這一邊,而且絕對信任。
清歡的小木箱裏除了她自己買的草藥外,還有一部分是玲珑給的,周惠擔心她在鄉下生病不能及時去醫院,什麽感冒藥止咳藥消炎藥紫藥水都備得齊全。
但這麽好的藥肯定不會用在耿老頭身上,畢竟耿老頭之所以到現在還爬不起來就是清歡揍的。
她愛世人,也不是什麽人都愛。
清理了創口并保證耿老頭不至于明天就死,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他可不能死太快,再壞的男人,一旦死了就死者為大了,到時村裏人再提起老耿家,恐怕沒人會記得耿老頭是個畜生玩意兒,只知道他倒黴被老鼠咬了鼻子然後死了。
耿老頭醒來後得知自己沒了鼻子好一番癫狂,剛剛處理好的傷口再度崩裂,清歡沒藥給他用,讓耿老大燒了一把稻草,然後抓草木灰給耿老頭止血。
至于昨晚精準盯上耿老頭鼻子的大黑耗子是哪兒來的,這個嘛……
她回房後問玲珑:“洗手了嗎?”
玲珑:“……我又沒直接拿手抓。”
清歡搖搖頭,了了默默地往旁邊避了避。
昨晚她是親眼看見這條龍吃了一鍋臘肉飯後,特意剩了一片臘肉,然後去“釣”老鼠的。關鍵真讓她釣着了,別看這年頭人都餓得面黃肌瘦,可老鼠真是養得腦滿腸肥,油亮亮黑漆漆肥嘟嘟,緊接着到了半夜,這條龍摸了出去,不知怎麽把老鼠放進了大房屋裏,還目标明确的扔在耿老頭臉上……
這一大早兵荒馬亂的,兇手卻一臉與己無關,誰能想到此事是人為的呢?
“啧,要不是我,你能亮這一手嗎?”玲珑故意把手往了了身上伸,其實她真沒碰着那耗子,全程綁在竹竿上,就算綁的時候也拿稻草套着手呢。“真是不知感恩。”
就目前來看,她們還得在前進大隊生活一段時間,但老耿家屋子太小人又太多,很不方便,那怎麽辦呢?
按照玲珑的作風,當然是把老耿家的人通通趕出去啦!
了了左躲右避,就是不想被玲珑碰到,然而對方身手不比她差,不管怎麽躲都沒用,直到了了意識到這條龍根本沒想過要碰自己,純粹是惡趣味發作想惹她生氣。
“啊,你不躲了?”
果不其然,了了不動如山後,玲珑相當失望:“真沒意思。”
她是不知道尊重兩個字怎麽寫的,恣意妄為,做事從不考慮後果,否則也不會在來前進大隊的第一天晚上就抓老鼠去咬耿老頭,至于原因?
那肯定不是為了朋友出頭,更不可能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就是好玩。
耿老頭只是失去一個鼻子而已,卻能讓她收獲一點快樂,這難道不是他的榮幸嗎?像這種毫無存在價值,連靈魂都索然無味的生命,還能被拿來取樂,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今天沒的是鼻子,明天沒的是什麽就不一定了,耿老頭不是說王白菜命硬克夫嘛,都這麽說了,老耿家多活一個都是對王白菜的不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