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伯仲收了銀針,細細放好。聞一師原地盤膝而坐,運起內力在周身行走一圈之後,感覺真的暢通無阻了,方才起身。“多謝相救!無雙少主既然能解在下的毒,想必自是有備而來。如今,可否告知因何緣由?”
樓子越挑眉:“聞先生不愧是‘天下第一謀士’,樓某人的這點小伎倆,還是未能逃過先生的法眼,委實慚愧。”說着沖聞一師略一作揖,神情之間卻無一絲愧疚。
聞一師聞言,嘴角掠過一絲譏諷:“在下如何當得起‘天下第一’這個稱謂,若要說第一,還是要數無亘山的鬼術。這個,想必無雙少主要比在下更清楚才是!”說着,眼角的餘光掠過我的身上,我不禁打了一個激靈:又幹四師叔何事!
樓子越的眼尾掃過聞一師,視線落在他身後牆壁上的水墨丹青上面,凝視許久,意外的開口問到挂在牆上的那副畫:“尊夫人的畫乃是一絕,這睡蓮層層疊疊,含苞待放,花瓣上沾着的水珠栩栩如生,且用的還是失傳已久的‘寫意’畫法,能将此法用的如此純熟,必是行家!”
我聽這話,驚訝的張大了嘴巴。樓子越他這是在誇清荷夫人麽?要知道,想從他的嘴裏套出誇贊的話語,簡直是比登天還難。我懷疑的将頭轉向窗外,想看看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入目卻是極致的黑,忽然醒悟,現下是晚上,沒有太陽的。
聞言,聞一師的眼裏閃動着縷縷柔情,恍若開春的清溪,清澈纏綿,臉上神情莫辯。良久,嘴角微微松動,狠吸一口涼氣,用力壓在心底,起伏的胸口可體會他內心的複雜情感。啞着嗓子開口:“她的畫自然是極好的!”忽然想到了什麽,對樓子越道:“在下記得無雙少主擅長寫意丹青,不知可否賜教?”
樓子越欣然淡笑道:“求之不得!”
“請!”
“請!”
我和夏伯仲趨步跟在他們身後,走到書桌前。樓子越鋪開畫紙,拿筆沾了墨,略一沉思,提筆龍飛鳳舞起來,不一會兒,一朵清荷躍入眼簾,一氣呵成。
我吃驚的瞪大眼睛,方才清荷夫人那張畫已是極品,如今樓子越這福,更是逼真形象,這哪裏還是畫?分明就是真的嘛!
聞一師驚訝的望着那朵清荷,久久不能言語。樓子越笑道:“樓某粗淺,不知此畫可否入得先生法眼?”
聞一師甚是感嘆道:“方才那畫,拙荊曾作了整整一年。而無雙少主竟能在一盞茶之內,作得天下奇畫,聞某佩服!”
樓子越欠身,打開折扇,甚是仙風道骨的說道:“先生喚樓某少傾就好。”
我抽了抽嘴角,天知道他這虛華的表象下面,是怎樣的妖孽腹黑!
“少傾!”聞一師也染了笑意,我看的有些呆滞。他本長的俊朗,只因臉上的死寂,使整個人看着陰森了不少,如今這一笑,猶如春風拂面,好一個謙謙君子!我感嘆道。想必,這就是聞一師年輕時候的風姿吧,難怪清荷夫人肯與他一起閑雲野鶴,只是可惜了清荷夫人,那麽早就去了……
“少傾今日前來,是有要是需請先生幫忙。說來,也算不得幫忙,只是為了先生的怨氣。”
聞一師詫異的詢問:“不知少傾到底所言何事?”
“半年之後,我要先生追随于她,做她的謀士!”樓子越指向我,堅定清冽的嗓音落地而起
聞言,三人紛紛将視線轉向我,被點名的我一臉震驚。他、他這是什麽意思?我又不稱霸天下,要謀士作何?
我咽了一口唾沫,壓力山大的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天啊!剛剛還想聞一師是個謙謙君子,現下看他殺過來的眼神,我得小心肝兒忍不住的抖,別啊,大哥!我這不也是受害者麽。
空中的氣流瞬間冷了些許,樓子越定定的看着聞一師,後者審視之。夏伯仲此時靠在一旁的椅子上,把玩着腰間的環佩。
“無雙少主莫不是記錯了,聞某從不過問朝堂之事,”此時的聞一師,連稱呼都變了。“莫不是少主想陳姑娘做一代女皇不成?”諷刺味甚濃。
嗯嗯,是啊是啊!我點頭符合。夏伯仲伸手敲了一下我的頭,警告示意我安分點。我怒目而視,又打頭!不知道會變笨的麽?
樓子越頓了半響,眼裏閃過種種不明思緒,爾後轉身對夏伯仲道:“伯仲,你先帶她出去。”
夏伯仲微微詫異,後又神色依舊站了起來,理理衣擺,對我笑道:“走吧!妹子!”
“不要!”到底是什麽話,這麽神秘,還不讓我聽。“我才不出去嘞!不去!堅決不去!”笑話,話題主角可是我嗳,我能乖乖出去麽?
夏伯仲誘惑的聲音響起:“之前路過的那家存菊閣,看着不錯,去嗎?”
晚上來找聞一師時,看到有一家菊花閣,遠遠瞧着,甚是有趣,當下就想進去,奈何樓子越那鍋底般的黑臉,只得暗地忍下。
他這回叫我去那裏,你說,到底去不去?去吧,秘密又聽不成了。不去,這心裏像是藏了一只小爪子,不停地撓啊撓啊,怪癢癢的。
我眼巴巴的望着他。夏伯仲好笑地看着我,沖我擠眉弄眼:“笨啊!你想想看,你跟我去存菊閣,等你回來,再去問樓子越,他自會告訴你的,你瞎糾結什麽!”
“對呀!”我手一拍額頭。“我怎麽就沒想到這茬呢?還是大哥英明!”我嘿嘿笑道。
我倆一拍即合,潇灑向存菊閣進軍。剛準備跨出門檻,樓子越鬼魅般的聲音涼涼響起:“夏伯仲,你要敢帶她去那裏,後果自負。”
我擡起的腳在空中定格,後緩緩放下。夏伯仲看向我,嘴角一撇,我扣扣他的手心,示意我們可以偷偷的去。夏伯仲會意,咳了一聲“放心,有我在,絕對不會的!”
樓子越微微頭疼,正是因為有夏伯仲在,他才更不放心了。
趁他沉默的空擋,我們趕緊跑路。
弦月西沉,東邊緩緩放明,我醉洶洶的在夏大哥的攙扶下回到了小木屋,剛剛碰巧樓子越開門走了出來。
“嗝——相公,早啊!”我打了一個嗝,笑眯眯的向樓子越打招呼。又沖後面的聞一師問候道:“聞先生,嗝——好巧啊!”
聞一師眸若深潭,深深看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不明情緒,向我略一點頭。轉身對樓子越道:“少傾兄走好,一師恕不遠送。”
樓子越滿意地笑着點頭:“保重!”
說罷,行雲流水般走了過來,鮮豔的紅衣在黎明中帶着致命的誘惑。我不由得看癡了:“嘻嘻,美人,你是從天上來的麽?真好看!我也長得好看,要不你就從了我吧……”
話音剛落,便緩緩滑了下去,倒在一個熟悉的懷抱,深深的嗅了一口,唔,好香啊,真好……
“夏伯仲,你找死!”
壓低的暴怒聲沉沉響起,愈來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