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這時, 一個暗衛走進來, “王妃, 容公子,屬下奉命監視當鋪, 發現當鋪後門有人出入,前門進的人都是正常當東西的客人。”
“你們繼續監視,有可疑之人來報。”
暗衛下去了。
容安說:“我想今晚再去一次當鋪後宅, 我覺得這間當鋪有問題。”
“容公子上次夜探當鋪,如果當鋪的人已經察覺, 再去的話,冒着很大的風險。”
“這樣放棄,沒有查出什麽,我有點不甘心,我去過, 熟悉宅院的路, 我會小心的。”
天黑後,容安換上黑色夜行衣,待夜深後, 臨走時對顧如約說;“如果我不回來,天亮後, 王妃帶着顧辭趕快離開。”
“容公子,你不回來, 我怎麽可能離開此地, 我在這裏等你的消息。”
容安如果不回來, 顧如約不可能一個人離開。
容安看了顧如約一眼,推開側面的一扇窗戶,這扇窗對着背街,胡同裏黑咕隆咚的,探身望了望,胡同裏沒有人。
半夜了,客棧的大門已經關上,容安不能走正門,二樓不高,走窗戶下去。
把撓鈎搭在窗臺裏邊,繩子放下去,顧如約看他雙手抓住繩子幾個縱躍,身體落地,扯回撓鈎繩索,胡同裏出現幾條黑影,瞬間空無一人。
顧如約看窗下容安的身影消失了,輕輕把窗戶關上。
一回身,看見顧辭坐在炕上,正睡眼迷蒙地看着她。
顧如約走過去,問:“怎麽不睡了?”
顧辭剛醒,聲音有點啞,“容大哥去當鋪了?”
“嗯”
“容大哥為何不告訴我,我跟容大哥一起去,我給他放風。”
顧辭這孩子沒爹沒娘能活下來,經歷比一般孩子坎坷,心智比一般同齡孩子成熟,顧如約說:“容大哥武功高強,你現在睡覺,等你睡醒了,容大哥就回來了。”
顧辭躺下,顧如約把被給他蓋上。
屋裏沒點燈,黑暗中傳來顧辭的聲音,“我睡醒了,就能看見容大哥了是嗎?”
“是,容大哥知道我們等他,他一定能回來。”
到底還是孩子,顧辭說完這句話,一會就睡着了。
顧如約守在西窗前,容安回來,還要從窗戶上來。
後半夜,靜的心慌,顧辭睡夢中吐氣的聲清晰地聽見,顧如約惴惴不安。
如果不出意外,容安應該回來了。
顧如約第一次體會等待是這樣難熬,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處于緊張狀态,容安走後,她一直站在窗前,盯着胡同裏。
站得腿都麻木了,她不肯離開半步。
當胡同裏幾條黑影一閃,顧如約以最快的速度打開窗扇,閃過一旁,一把撓鈎飛上來,搭在窗臺邊。
很快窗口出現了容安的身影,容安一縱身跳到屋裏。
把撓鈎扯上來,關上窗戶。
顧如約點燃燈盞,容安把懷裏抱着的一個匣子放在桌上,顧如約問:“這裏是什麽?”
容安道:“順手牽羊拿來的,這次去不太順利,我在窗外看見當鋪掌櫃的打開櫃子,把這個匣子拿出來,剛好我被宅子裏的人發現,我打暈了當鋪掌櫃的,拿走了這個匣子,僞裝成入室行竊的現場。”
顧如約看這個匣子上一把銅鎖,說;“打開我們看看你冒險搶回來的是什麽值錢東西?”
容安握住鎖,用了個巧勁,把鎖頭掰開了。
顧如約打開匣子,拿出裏面幾張紙,在燈下看了看,這幾張紙是房契和地契,還有幾張一千兩和兩千兩的銀票。
看匣子底下有一樣東西,顧如約拿出來,是一塊牌,拿在燈下一看,容安也低頭看,兩人吃驚地對視一眼,這是一塊出入皇宮的腰牌。
出入皇宮的腰牌在西北一個當鋪裏發現,懷疑得到證實。
容安說;“看來這家當鋪跟京城還有聯系。”
“這家當鋪的背景不一般,難怪刺客能混入慶王府,還能全身而退。”
顧如約聯想到在慶王府,中了晉王的埋伏,刺客輕松逃脫。
容安說:“我懷疑這間當鋪是他們聯絡地點,這裏是鎮西侯所轄,我們不方便動手,且這家當鋪背後不知何人靠山,打草驚蛇。”
“我們繼續住在這間客棧,太引人注意,我們換個地方,在當鋪後門附近找一間客棧,以便監視當鋪來往的人。”
“好,天亮我去找客棧。”容安道。
顧如約睡了一個多時辰,天亮了,樓梯上傳來腳步聲,顧如約便醒了。
店家娘子叩門,提了一壺熱水進來,顧如約昨晚合衣睡的,已經起來了,店家娘子說;“早膳做好了,娘子下去吃吧,我去叫兩位公子。”
把盆裏兌好水,店家娘子提着銅壺出去隔壁的容安和顧辭住的房間。
顧如約下樓時,容安和顧辭坐在飯桌前,桌上擺了一盆粥,幾個白面摸摸,幾個煮雞蛋,一盤拌鹹菜。
店家娘子又端上一盤韭菜盒子,顧如約說:“我們今日到臨縣有些事要辦,把房間退了。”
店家娘子說:“過幾日你們辦完事回來,還來我家客棧住。”
“我們回來還住這裏。”
吃完早膳,容安出去了。
顧如約付了這幾日住店飯夥錢。
容安回來,說找了一間客棧,在當鋪後門附近。
三個人告別客棧掌櫃的和店家娘子。
容安找的客棧在當鋪後門對面,隔着一條窄道,客棧夥計領着三個人上樓,打開兩個房間,說:“這兩間客房光線好,背街肅靜,夜晚睡覺不吵。”
顧如約站在窗前,窗戶離當鋪後門很近,當鋪門上貼的對聯上的字跡都能看清楚。
說:“就要這兩間吧。”
三個人安頓住下。
觀察了兩日,後門除了每日清晨收便溺的馬車經過,開門倒一次恭桶,一直關着。
顧如約跟容安站在窗前,當鋪後門的兩扇門板緊閉,沒人任何人出入,說:“前幾日暗衛報還有人進出,你兩次夜入當鋪後宅,驚動了他們,引起他們的警覺,這兩日沒有一個人進去。”
容安也一直觀察當鋪的後門,說;“我那晚扮成竊賊,可能引起他們的懷疑,暗衛一直監視當鋪,家裏進了竊賊,當鋪掌櫃的當時被我打暈,并沒有報案,這說明他們內裏有不可告人的勾當。”
既然他們已經有了防備,繼續監視下去,也沒有什麽收獲,顧如約考慮放棄。
這時,有一輛馬車駛來,停在當鋪後門口,兩個人盯着那輛馬車,馬車門簾掀開,裏面下來一個婆子,婆子的頭發梳着圓髻,蒙着臉,露出兩只眼睛,下車後,左右看了看,朝當鋪後門走過去。
婆子朝後門走時,顧如約注意到她的腿腳好像不利索,臉蒙着看不見。
鬼鬼祟祟的,怕人看見。
婆子叩了三下門,門從裏面開了,婆子閃身進去,門口停着的馬車沒走,大概是等婆子出來。
這輛馬車是普通的馬車,大概是在車行花錢雇的。
過了盞茶功夫,門開了,婆子從裏面出來,裏面的人關上門。
婆子走向馬車,顧如約細看婆子走路時左腿不利索,婆子上了馬車,馬車駛離後門口。
馬車一走,便有幾個人從不同方向走出來,跟上馬車。
顧如約說;“這馬車裏的婆子大概不知道當鋪出事了,所以按照以往的習慣走後門,看樣跟當鋪不經常聯系。”
容安說;“這婆子雖然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蒙着臉,為了掩蓋身份,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婦人。”
“舉止不像是大戶人家的夫人,像大戶人家的仆婦。”
婆子來時是上午,過了正午,跟蹤的暗衛沒回來,顧如約和容安怕暴露目标,不出門,客棧夥計端飯菜送到房間。
夥計端來一碗熱湯面送到顧如約住的房間,說:“今年幹旱,去年收成不好,又趕上連年戰事,青黃不接,米店缺米,有的米店都關門了,客官湊合着吃。”
顧如約注意到一路有的米店門口豎着木牌,寫着米售罄,嘆氣說:“西北天旱糧食緊張,百姓又要挨餓了。”
“可不是,客棧裏多虧存了點,還有餘糧,客官,有事您吩咐,您要上街,繞過這趟街,前頭的街面熱鬧。”
夥計出去了。
顧如約看湯面上漂浮着鮮紅的辣椒和翠綠的蔥花,熱騰騰的,很有食欲。
把一碗面全吃光了。
那個婆子走後,再也沒有人來,當鋪後門一直關着。
顧如約繼續盯下去,估計也沒什麽收獲,這幾晚沒睡好,脫鞋上炕補眠。
這一覺睡得挺香,直到叩門聲,顧如約方迷迷糊糊地醒來,屋裏光線灰暗,已經傍晚時分,走去開門,門外站着容安。
容安進來,随手把門關上,說;“暗衛跟着那個婆子,跟了幾個時辰,那個婆子很狡猾,馬車是雇的,最後那個婆子進了鎮西侯府,暗衛說婆子跟侯府的門房仆從很熟,婆子是鎮西候府的人。”
“這麽說來,鎮西侯府跟這家當鋪有關系。”顧如約說。
“難道鎮西候施宗彥跟行刺晉王的事件有關?”
顧如約沉思片刻,“這個婆子是鎮西侯府內宅裏的人,鎮西侯不可能派一個婆子前來……..”
“難道是……..”容安跟顧如約對視一眼,沒有把那個人的名字說出來,兩人心照不宣。
容安走後,顧如約思來想去,她是一個女人,以女人對女人的了解,薛貞檸對蕭逸沒有忘情,薛貞檸參與到行刺蕭逸一夥裏,說不通。
就看薛貞檸每年在蕭逸生辰,送自畫像給蕭逸,渴望回到蕭逸身邊,又怎麽可能害蕭逸,也許鎮西候後宅裏別的女人跟這件事有關系也未可知。
已經打草驚蛇,再留下去,可能有危險。
顧如約找容安商量,“我們盡快此地,趁他們還沒有防備,沒意識到我們的目标是歐陽先生,我們出其不意動手,掠走歐陽先生回京,讓刺客到京城找我們。”
這樣做很冒險,容安也沒有別的更好的主意,就答應了。
清明過後,西北一直沒下雨,土地幹涸,傍晚天陰沉,頭頂灰黑的雲層,遮住月亮。
天完全黑下來,沒有星星,今晚比往常光線暗,私塾的大門關了,鎮上的學生散學回家住,住在私塾裏的學生不許出門,學堂的管理極嚴格,天黑私塾通往外面的大門下闩。
二更天,漆黑一片,鎮裏街道沒有行人。
十幾條黑影躍上私塾的房頂,一間屋子裏亮着燈,十幾條黑影伏在房頂,四周寂靜無聲。
這些暗衛們早已探清楚宅院,摸清歐陽先生歇息的房間。
待屋裏燈熄了,十幾條黑影輕盈落地。
歐陽先生在睡夢裏被人用沾染迷藥的帕子捂住嘴,昏迷不醒,沒有任何掙紮反抗,沒有驚動人,容安一揮手,暗衛們帶着歐陽先生翻牆越脊,很快出了學堂。
南面圍牆下停着一輛馬車,把人塞進馬車裏,馬車啓動,拉車的馬匹的馬蹄上包了布,沒有任何聲響,馬車疾馳,朝南方向下去。
顧如約和顧辭坐在另一輛馬車裏,容安掀開門簾,壓低聲音說;“一切順利。”
容安把顧辭從馬車裏抱出來,放在一個暗衛坐騎上,吩咐一聲,“保護好小公子。”
暗衛帶着顧辭打馬飛奔而去。
顧如約下了馬車,一個侍衛牽過一匹馬,顧如約棄車換馬,容安和顧如約騎馬,帶着十名侍衛,押着一輛馬車,離開縣城後,走通往京城的大道,他們要趕到小山村,跟辛駁和沉香彙合。
暗衛們帶着歐陽先生炒小路趕奔京城。
明早就有人發現歐陽先生失蹤了,報官府,刺客應該很快得到消息。
第二天黃昏後,天越發陰沉,厚重的黑雲壓頂,風雨欲來。
前方是離小山村最近的一個鎮,顧如約住在小山村時,經常到這個鎮上買東西。
過了前方的山口,還要走五裏地的平原,就到了小山村腳下,他們只要到哪裏就安全了。
顧如約騎在馬上,看四周群山延綿,打馬快跑,後面跟着的馬車疾馳,過了前面一片樹林,就到山口了。
突然,前方樹林裏驚飛一群鳥兒,容安道;“不好,有埋伏!”
話音剛落,樹林裏沖出一夥人,擋住去路,這時,身後響起急促的馬蹄聲,前方截殺,後面追趕他們的人到了。
身後追趕他們的人剎那沖到跟前,一個騎在馬上瘦高男人一劍刺死馬車夫,用劍挑開馬車門簾,裏面是空着,大驚失色,大喊,“我們上當了,裏面沒有人。”
顧如約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這男人提着雪亮的寶劍,這張面孔跟歐陽先生一模一樣。
這男人發現上當了,直奔馬上的顧如約,顯然認出顧如約,鋒利的劍直指顧如約,容安斜刺裏攔住朝顧如約刺過來的劍,侍衛們保護顧如約,大家沒想到刺客來得這麽快。
差一點她們就能安全逃離,只要到小山村,跟辛駁和沉香彙合,從前山下山離開。
雙方打鬥起來,容安武功高強,刺客使的寶劍鋒利,占了便宜,顧如約發現刺客只使右手,顯然左手臂的傷勢太重,沒有完全恢複,或者被莫雲峰的鋼鞭傷了筋骨,刺客在短時間內跟容安打個平手。
兩夥人混戰,暗衛們各個身懷絕技,以一頂十,可對方人多,一時難以脫身。
顧如約的坐騎被一劍刺中,這一劍正中馬匹臀部,顧如約的坐騎瞬間驚了,發出長長的一聲嘶鳴,前蹄騰空,差點把顧如約摔下馬。
顧如約緊緊地扯住缰繩,這時天空響起一聲炸雷,驚天動地,馬匹受驚不受控制,朝一條小路狂奔而去。
容安和侍衛們看見,來不及救護,容安又被刺客纏住,焦急顧不上顧如約,眼看着驚馬往一條岔道狂奔。
顧如約騎馬的技術一般,平常騎溫順的馬匹,這匹馬突然受驚,她只能伏在馬背上,雙腿緊緊地夾住馬腹,不讓馬把自己甩下來。
天空響了兩聲悶雷後,大雨點落下來,不久,天空像開了個口子,大雨傾盆而下。
顧如約趴在馬背上,身上的衣裳都被雨水打濕了。
天空劃過一道閃電,咔嚓一聲響,馬匹嘶鳴,顧如約伏在馬背上,只覺得耳畔呼呼地風聲,雨水打在身上頭上。
前方小路盡頭,朦胧的雨霧中出現房屋,是西北一個小鎮,顧如約擡起頭,雨水淋了一臉,打得她睜不開眼睛,待看清楚雨中的小鎮,顧如約怕馬進入鎮上,橫沖直撞,傷到人,用力勒馬,想讓它停止。
馬匹幾聲嘶鳴,顧如約力氣小,死死扯住缰繩,把馬匹拉轉了方向,朝東山坡上飛奔,總算脫離原來的路線,這匹馬像瘋了一樣狂奔,以至于顧如約沒聽見前方雨聲裏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透過雨霧,顧如約勉強擡起頭,看見時這隊人馬幾乎快到跟前。
她的坐騎機敏,發現前方出現的馬隊,斜刺裏朝一處山坡奔跑,而這條路的前方是個陡峭的山崖,
顧如約已經控制不住馬匹,想從馬背後跳下,馬匹狂奔,沒有成功,即便成功了,馬匹這麽快的速度,甩在地上,不死也要受重傷。
就在她幾次跳下馬背沒有成功,馬匹風馳電掣地來到陡峭的山崖前,山崖下怪石嶙峋,人馬摔下去,粉身碎骨。
就在馬匹的兩只前腿已經騰空,千鈞一發之際,顧如約背心的衣裳猛然被人扯住,她反應迅速地雙腳甩掉馬蹬,身體被放在馬背上。
顧如約眼睜睜地看着那匹馬掉下山崖。
她吃力地擡頭看一眼,雨中一個男人堅毅的面孔,披着蓑衣,鬥笠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男人濃黑的眉,微微挑了一下。
顧如約旋即便昏迷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