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滢七歲那場重病後,腸胃便格外嬌氣,許多東西吃不得,餓不得也撐不得,她不重口腹之欲,這便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平素注意些就無礙,只是偶爾疏忽了才有些磨人。
不過這種嘔吐症狀一般也持續不了太久,便是不用湯藥一日也就熬過去了。
她向來不愛喝藥,大多時候都是自個兒熬,今兒是見紅鈴吓着了她才喝的湯藥。
大夫的方子也很管用,午憩後便已沒了不适。
姜滢醒來後沒有立刻起身,被中的暖意讓人很留戀,熏香也很好聞,與明郡王身上的冷香一模一樣。
而這時姜滢才突然驚覺,郡王昨日才回的魏宅,午時又出了趟門,所以,有很大可能他回府還沒有睡過這張床。
精心為郡王布置的寝房,最後反倒是便宜了她。
如此想着,姜滢翹長的睫輕輕顫了顫,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也不知他昨夜宿在了何處,今兒午憩她又占了他的床…
就在此時,珠簾輕響,姜滢初以為是紅鈴,但很快便意識到不是。
腳步聲不一樣。
她不必多想,便知來的是誰。
姜滢繃直身子,心中萬分掙紮,她是該繼續裝睡,還是起身見禮。
随後一想到昨夜裝睡被發現,姜滢果斷選擇了後者。
明郡王脾氣再好,也不容她再三挑戰他的耐心。
況且,她并不覺得他脾氣有多好。
但姜滢才剛坐起身,蕭瑢便掀開青帳居高臨下盯着她道:“別動。”
蕭瑢看了眼她單薄的裏衣,心道若是再着了涼,又是麻煩事。
姜滢不敢擡頭看他,略有些緊張的颔首喚道:“郡王。”
蕭瑢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她漂亮白皙的脖頸下,因她的動作能瞧見乳白色小衣。
再往下隐約可見圓潤。
他不動聲色的挪開視線,壓下心中幾絲異樣。
他清楚那是他身體的某種欲望。
生在帝王家,明郡王想要什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以往不曾沾過女色是因他不曾對誰動過這個心思,而今有了,他自沒有必要隐忍,可是…..
蕭瑢緩緩坐到床邊,看着他床上的姑娘。
雙肩纖薄,手臂過于細軟,那小腰仿若一掐就能斷似的…
明郡王深吸一口氣,伸手拉起落在她腿上的軟被,将她整個人裹在裏頭。
眼不見心不煩!
姜滢雖一直未擡頭,但她能感受到他的靠近和在她身上掃過的視線。
即便她不懂床笫之事,也明白他這眼神意味着什麽,她心裏也清楚,若他想,便是青天白日她也只能順從。
可她并不知道該要如何做才是。
就在她無措間他突然動了,她屏氣凝神心慌不已,卻沒想到他只是用軟被将她裹住。
姜滢下意識擡頭,眼裏帶着未來得及消散的訝異。
蠶絲被中僅露出一張漂亮的小臉,清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看來,擾的人心神微亂。
蕭瑢眼神漸暗,突地傾身壓過去,卻在靠近姜滢一拳之距停住,嗓音低沉道:“別勾人。”
身子還得再養養。
他可不想在這事上弄出什麽人命來。
姜滢眼裏的訝異換成了疑惑。
他此言何意。
她何曾勾他?
蕭瑢卻已松開姜滢,端坐在床邊,再未瞧她一眼:“可好些了?”
姜滢遲疑片刻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麽,乖順回答:“多謝郡王關懷,妾無礙了。”
蕭瑢不輕不重的嗯了聲,沒再開口。
姜滢攏着軟被偷偷瞧他一眼,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于是,寝房中就這麽安靜了下來。
過了好半晌,蕭瑢才道:“你的飲食習慣與紅鈴仔細交代清楚。”
今兒這遭說到底是他的不是,他屬實是沒想到她的胃口竟如此小。
不怪柔弱成這樣。
姜滢心道大約是自己給他添麻煩了,遂柔聲應下:“是。”
蕭瑢沒再多留,随意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
姜滢望着他離開的方向,發了許久的愣。
他方才分明是有那個心思,卻不知為何還是沒碰她。
她如今除了他已沒了別的選擇,他雖說過會帶她入京,但是之後如何誰也無法預料。
不論是要暗查當年的真相,還是之後求他為齊家翻案,首先都要得到他的心。
不管有幾分真心,總歸是得有,若進京後沒有他的庇護,別說查案,她在宸王府恐怕都是寸步難行。
若是明郡王對她失了耐心,她這步棋便是走廢了。
姜滢輕輕垂眸咬了咬唇,她或許可以去問問水汀,她嫁過人,應是懂那檔子事的。
接下來好幾日,姜滢再沒見過蕭瑢。
自那日蕭瑢離開後,紅鈴便帶她住進了皎月閣,連帶着那一口箱子也搬了過去。
姜滢大致數了數,大約有五十幾份卷宗。
她再是不喜抄書也不得不認命。
只有十日的時間,況且她還有任務在身,拖延不得。
于是那幾日,她整日都在案前奮筆疾書。
徐府出事的消息傳來時,她還剩下兩份卷宗。
紅鈴說,徐家父子昨夜轉移一大批□□,被明郡王堵了個正着。
但更多的紅玲也不知曉,只知徐府的人如今已經盡數關進了牢中。
姜滢只覺一陣後怕,若當時她不知此事,三姐姐怕是也在牢中了。
此事與姜家無關,與她更與半點關系,她也只是那麽一聽,便又開始謄抄卷宗。
徐府已人贓并獲,她應當就可以回府了。
十日之期已過一半,她得趕在進京之前完成逢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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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州大牢
凄厲的痛呼一聲接着一聲傳來,陸知景靠在不遠處的牆邊,不知從哪兒抓了一把瓜子在啃:“看不出來,徐聽風還是塊硬骨頭。”
兵部缺失的那一批弓|弩是找到了,但是這些東西是送往何處的,始終還是沒有問出來。
當然,原本是可以順藤摸瓜跟下去,但時間來不及了,郡王得盡快拿到戶部。
蕭瑢聞言沒作聲。
他也沒想能問出個什麽,若連穗安王都是推出來擋刀的,可想而知背後之人藏的有多深,徐家父子不一定能說出有用的。
他也沒想順着這條線繼續往下查。
弓|弩無非就是用在戰場上的,背後的人多半要的是那把龍椅。
只要他還想要,就一定還有動作。
如今的大盛天子昏庸,百姓怨聲載道,四處都不太平,也需要一個契機讓大盛走上正軌,否則,內亂不止,外亂怕是就得起了。
但過場還是得走一走。
敢賺私賣兵器這筆錢,徐家父子這頓打挨的也不冤枉。
三個月前,禦史臺上奏兵部侍郎私賣弓|弩,陛下大怒下令三司會審,短短三日便人贓并獲,但後來點數時發現少了一批,
刑部的人将兵部侍郎府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能找出來,與他交易的穗安王府裏,亦沒有找到。
兵部侍郎于下獄當日自盡,穗安王在重刑下始終不肯說出那批弓|弩的下落,不過三日,便因酷刑死在了獄中,因此,那批弓|弩徹底沒了下落。
彼時幾位皇孫都在争戶部,陛下遲遲沒有下決定,此事事發後,陛下便将幾個皇孫召到跟前,讓他們找出這批弓|弩。
雖未明說但衆人都清楚,誰能找到弓|弩,誰就能掌控戶部。
于是幾方勢力盡出,蕭瑢經多番查探之後得知那個小妾曾是知州暗中養的瘦馬,便連夜暗中來了蘇州。
而此時的宸王府裏,‘明郡王’正在養傷。
徐家父子知道明郡王下蘇州查此案,自是慎之又慎。
蕭瑢想要找到蛛絲馬跡,只能先降低他們的防備,一到蘇州便留連于青樓,以貪色為幌子,暗中透露出與徐府交好的意思。
陸知景後來與徐聽風飲酒作樂一夜後,算是與徐聽風不打不相識,二人一見如故不過幾日就稱兄道弟,陸知景借着酒醉承諾将來回了京城,定想辦法給徐聽風謀個京官。
然後裝醉讓徐聽風從他嘴裏套出話,說明郡王此番不過是來走個過場,若徐家肯投靠宸王府,打點足夠多的銀錢,那從此以後就與宸王府在一條船上。
總之,憑借陸公子精湛的演技,徐府總算是降低了防備。
但徐知州自來謹慎,凡事都會留餘地,聽說屆時郡王會帶人到府裏搜一搜,做做樣子,回去也好交差,便于昨夜設宴邀請蕭瑢,陸知景,席間将二人灌醉,連夜将一批弓|弩運送出城。
也正是他這一念之差,将證據送到了蕭瑢手上。
“呀,他罵我!”
陸知景豎起耳朵聽了聽:“他說我是騙子,忘恩負義。”
蕭瑢瞥他一眼:“我聽說你們還對月結拜?”
陸知景長長一嘆:“唉,若不如此,他怎信我。”
“為了長明,我做點犧牲沒有關系的,就算老天爺怪罪,我也擔着。”
蕭瑢嘁了聲,轉身往外走。
“你與他結拜時手裏捧的是一瓣橘子,才跪下就醉的不省人事。”
陸知景趕緊跟上去:“琅一回禀的倒是仔細。”
“你這就走了,這裏不管了?”
蕭瑢:“橫豎一死。”
陸知景:“…好吧。”
“你去哪。”
蕭瑢腳步一頓,似是想起了什麽,唇幾不可見的彎了彎:“回府。”
去看病秧子抄完卷宗沒。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