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山位于蘇州府轄內鶴縣。
早些年此地并不叫鶴縣, 它原本只是個被群山環繞偏遠落後的貧縣。
直到好幾十年前,縣下白桑村出了一位名喚懷苌的大夫。
縣尚且窮困潦倒, 何況轄內一個小山村, 按理說像這樣落後,連先生都沒有的小山村在當時是不可能出一個讀書人的,但窮了幾十年的白桑村, 還是出了位大夫。
要做大夫,首先就得認字。
家家戶戶都靠農活養活一家子, 可此地貧瘠, 良田有限, 只有饑一頓沒有飽一頓,遇着收成不好的時候,餓死人也是有的。
可想而知這種情形下, 哪家能養得起一個讀書人?
且在這樣的壞境下, 家中孩子大多連書本都沒有見過。
懷苌能成為大夫, 起因源于有一年村裏來了一位讀書人。
讀書人的到來是個意外, 科考落榜他心灰意冷, 外出游歷走到了這裏。
恰好那日大雨留客,又恰好他住在了懷苌家。
懷苌便是那時才知還有讀書這條路。
讀書人見到了懷苌對讀書的渴望,見到了他眼裏泛光,也見到了白桑村的貧窮落後,他枯坐一夜後,決定留下教這裏的孩子讀書習字。
他想要這裏的孩子走出大山,去外面看看, 若僥幸出個本事的, 能造福家鄉, 便是最好。
初衷雖好, 卻難以實現。
讀書人在白桑村留了一年,盤纏用盡,家中人也找了來。
白桑村這才知道,這位不求回報教了孩子們一年的先生,竟是位秀才。
秀才家中并不貧窮,卻也說不上富裕,這好不容易出了位秀才,怎會容他在偏遠山村蹉跎光陰。
他的家人三番兩次來請,最終将他帶了回去。
秀才離開前留了許多書本,但将它們來回翻看的只有懷苌。
秀才短暫的出現,在小懷苌心中種下了一顆種子。
他任由它瘋狂肆意的增長,最後破土而出,長成了一顆參天大樹。
當然,這個過程無比煎熬。
家裏出不起束脩,小懷苌便每日步行三個時辰去一個極小的書孰偷聽。
夫子起初自然趕他,但小懷苌還是每日都去,不過後來他都會帶些家中的東西作為報酬。
家裏窮,拿得出的只有粗糧,且只有小小一把,着實沒什麽用。
但夫子被他的執着打動,又知他每日翻山越嶺而來後,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後來一次随堂測試,夫子也給他出了題,小懷苌對答如流,一字不錯。
夫子大驚之後,決定收了他這個學生。
小懷苌從此正式上了學堂。
而後來的路遠比此時艱辛的多,但懷苌從未放棄,他悶着頭勇往直前一步一步走出了大山,考上了秀才。
白桑村也因此得到了縣中的重視。
眼看這日子就要好起來時,天有不測風雲。
一場山洪引發瘟疫,除了在縣裏學院備考的懷苌,白桑村無人生還。
瘟疫報上去時州府派了大夫,但最終沒能戰勝這場瘟疫,先後派去的三個大夫全都能沒出來。
懷苌悲痛欲絕,大病一場,是當初那位為他啓蒙的秀才趕來,才喚回他的生機。
從那天起,懷苌放棄了繼續科考,轉而學醫。
許多人對此感到萬分惋惜,知州大人對他很賞識,還親自來勸,但都被他拒絕了。
他這一學便是十年。
十年後,州府轄內再次爆發瘟疫,懷苌學以致用,力挽狂瀾,自此名聲大噪。
後來他又治愈許多疑難雜症,遠近聞名,連朝堂都派人來請他至太醫院,州府為了留他在府城,願意為他建造府邸,都被拒之。
懷苌選擇回了縣中,擇一處高山而居。
因他喜歡養鶴,此山命名為鶴山。
而從此,他被稱為鶴山神醫。
前來尋醫問藥的人逐漸多了,此縣的經濟也就起來了,縣令感念他帶動縣中的致富之路,欲以他的名字為縣改名,但被懷苌拒絕,命為鶴縣。
衆人只道神醫是真的鐘愛于鶴,可是,愛鶴的不是懷苌。
而是那位為懷苌啓蒙,又救他一命的秀才..不,那時他已不是秀才。
秀才離開白桑村後參加科考中了進士。
但同年因一些與朝廷不合的政見言論惹來禍事,被剝奪進士功名。
他激憤不平,滿腔抱負也盡數消弭,心灰意冷下再次外出游歷,這一次他在途中意外救下一位重傷瀕死的江湖俠客。
俠客極重義氣,非要報恩,他幾番推脫不成只能任他跟着,可許是天意使然,他後來救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足矣成立一個門派。
他就真的成立了一個門派,門派叫做逢幽閣。
成立的初衷是教上不起學的人讀書習字,傳授武藝,讓他們在世間有立足之本,但人嘛總得吃飯,他就想起了賺錢的法子。
押镖啊,種地啊,做買賣啊…等等,只要能賺錢的正道生意門派都接。
一個書生機緣巧合下成立一個門派,這對很多人來說都不可思議,所有人都覺得這個門派走不長久,可誰也未曾想到,它的名氣越來越大,時至今日已是江湖首門,勢力遍布各地。
書生名喚曲杳,字蘭庭,逢幽閣的創始人。
也就是曲拂方的祖父。
不過曲杳走的早,他離世後逢幽閣到了曲拂方父親手中,他嫌棄做生意麻煩,開始培養起殺手,專接殺人的活兒,且從不失手,一時間令人聞風喪膽。
直到曲拂方接手,才将逢幽閣又帶回正軌。
這也是為什麽神醫懷苌非要認曲拂方為義子,而不是義孫的原因。
當年懷苌得知曲拂方的父親違背他祖父的初衷,培養殺手時,指着他父親的鼻子痛罵一頓,後來曲拂方出生,懷苌直接上門認他為義子,氣的他父親到死都還為此憤憤不平。
但這些過往知之者甚少。
其中內情更是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曉。
如今風景怡人的鶴山腳下那塊碑文上,秀才的生平只到考上進士,後頭是一大片的留白,連死因都未寫明。
少有後人知,他是逢幽閣的創始人。
蕭瑢在此已駐足多時。
這塊碑在他第一次來鶴山便見到了,但從未認真留意過。
可不知為何,如今心底卻疑雲叢生。
蘭先生
此人高中進士,還是神醫的伯樂兼好友,應該在朝堂有一席之地才是,可他卻從未聽過近代朝堂有蘭姓京官,且據碑文知曉,他離世時已近四十,可為何他的後人不為人知。
“主子,這塊碑文有何不妥嗎?”
琅一見他已盯着碑瞧了許久,便出聲問道。
蕭瑢搖了搖頭。
或許他并未出任京官,或許他沒有子嗣,亦或者後人隐居世外吧。
畢竟已過經年,他不知道也并不稀奇。
“主子,我們該回了。”
回府城快馬加鞭也要三個多時辰,他們今日還得押送徐家父子進京。
蕭瑢卻身形未動,只偏頭望着某處:“出來吧。”
琅一聞言立刻握住柄上,警惕的望向周圍。
下一瞬,一道紅色身影從山間掠過,踩着樹梢落在了蕭瑢十步之外,他手持一把出鞘的長劍,似笑非笑的盯着蕭瑢,一看便是來者不善。
琅一剛要拔刀,便聽蕭瑢道:“退下。”
琅一看了眼那相貌可稱得上妖冶的男子,猶豫片刻後退至一旁,但仍防備的盯着他。
而曲拂方的視線始終都落在蕭瑢身上。
目光相撞,對峙半晌誰也沒有躲避。
“閣下有何指教。”
蕭瑢唇邊挂着淡淡的笑容,語氣也溫和,眼底卻未有絲毫笑意。
曲拂方挑了挑眉,笑的肆意狷狂:“神醫讓我代他給你道個歉。”
最後一個字還未落下,他的長劍便已劃破長空直朝蕭瑢面門而來。
蕭瑢剛側身躲開,曲拂方的掌風就已随後而至。
電光火石間,二人竟已過了數十招。
琅一的眉頭越皺越深。
紅衣人的內力與主子不相上下,可赤手空拳對長劍難免未落下風,琅一心驚之餘,趕緊抽出随身的刀扔給蕭瑢:“主子!”
蕭瑢毫不猶豫的接過刀。
此人內力深不可測,他赤手空拳不下十招就會敗。
大約半刻鐘後,曲拂方手中長劍,蕭瑢手中的刀幾乎同時斷裂。
二人也就此停手。
“閣下的道歉方式真是別出心裁。”
蕭瑢面容平靜道。
曲拂方亦是笑意不減:“還行,閣下心胸之廣闊,應不會介意。”
“傳言不可信。”蕭瑢淡聲道。
曲拂方:“哦?”
“我這人最是小肚雞腸,有仇必報。”蕭瑢:“閣下今日賜教,若無緣由,恕在下難以釋懷。”
曲拂方盯着他,眼底微訝:“嘶…當真?”
蕭瑢淡笑不語。
“啧啧,謠言真是害死人呢。”
曲拂方如是說道,但面上并未半點悔意。
“閣下既然能至鶴山府頂,想來與神醫頗有淵源。”蕭瑢繼續道:“若是如此,在下倒不好計較了。”
曲拂方:“知恩圖報,好品質啊。”
蕭瑢:“這話雖沒錯,但神醫恩惠,與閣下又有何關系?”
“所以彎來繞去,閣下不就是想知道我是誰麽,何必拐這幾道彎?”
“非也。”蕭瑢:“閣下方才殺氣過甚,欲置在下于死地,在下一開始便問閣下要說法,可閣下并未回答在下,到底是誰不幹脆?”
曲拂方:“…口才不錯啊。”
“就事論事。”
輕風拂過,二人的衣袍發絲随風微擺,空氣中彌漫着絲絲殺氣,仿若一觸即發。
蕭瑢面不改色。
脾性不穩,行事乖張,非小人物。
曲拂方眉眼帶笑。
歲歲該不是因為這張臉才選的他?
蕭瑢:若處對立面,應盡早除之,以免後患。
曲拂方:他若真敢要歲歲為妾,老子立刻給他弄死!
蕭瑢:傷勢未愈今日不宜糾纏,須從長計議。
曲拂方:歲歲到底是有求于他,那就再等等,無用了再弄死不遲。
“今日恰好尋神醫求藥,見閣下功夫不錯,一時心癢想讨教,魯莽了。”曲拂方笑容妖冶,手持斷劍拱手道。
今日放你一馬,要敢欺負歲歲,老子就敢夜闖宸王府。
蕭瑢手持斷刀,拱手淡笑:“無妨,既都來此地求藥,也算同道中人,大丈夫立世不拘小節。”
方才還說是代神醫來道歉,滿口謊言!
曲拂方心底冷笑:方才不還說自己小肚雞腸?
真是個善變的男人。
“對對對,閣下度量過人,在下佩服。”曲拂方喉頭微動,笑道:“那,就此別過?”
蕭瑢颔首:“就此別過。”
待感知到曲拂方走遠,蕭瑢手中的斷刀才砰地落地,他閉了閉眼,眉頭一皺,而後唇角溢出一絲鮮血。
“主子!”琅一見此面色一變,緊張道:“您受傷了!”
蕭瑢眼神微寒。
此人絕不是無名之輩!
而與此同時,掠入樹林的曲拂方,以手撐樹,狠狠擡手抹去唇角的血跡。
操!
有點意思。
已過午時,姜家門外未有絲毫動靜。
府中也異常的安靜。
衆人皆知今日明郡王要回京,可午時已過,魏宅卻仍未來人。
老太太用完午飯便一直坐在清月堂候着,眼底帶着幾分焦急。
“母親莫急,方才下頭人來報,郡王還未出魏宅。”姜洛白話雖如此,但膝上的手卻緊緊攥着。
就算如此也應提前來府裏知會一聲。
可到現在卻一點消息都沒有,該不會是…
“母親,阿滢她?”
姜洛白突然看向老太太,欲言又止。
老太太意會他的意思,輕輕搖了搖頭。
姜洛白見此神情略松。
老太太卻并不覺樂觀,即便明郡王沒有碰過六丫頭,可如今已衆所周知六丫頭是明郡王的人,若明郡王回京不帶六丫頭,往日六丫頭可怎麽活。
流言蜚語都能壓死人!
銀霜院
姜滢在廊下來回踱步,眉頭微微擰起。
“姑娘先別急,奴婢已打聽過了,明郡王還未離開。”剛從前院回來的青袅安撫道。
姜滢輕輕點了點頭。
經過幾次相處,她雖對他有幾分信任,可不知為何,從早晨開始她便隐隐覺得不安。
而她的這股不安,在申時有了答案。
姜滢打開信封看完,指尖微微一顫,有些驚慌的盯着琅一:“郡王呢?”
琅一拱手回道:“主子原本是要親來與姑娘說,但晨間不慎受了傷,便命屬下将信帶給姑娘。”
姜滢動了動唇,神色複雜複看向來信。
這哪是什麽信,就是短短幾個字!
‘只需靜候,京城再見’
“姑娘安心,主子此舉是為了姑娘好。”
琅一見她身形不穩,眼眶濕潤,默了默後解釋道。
姜滢不解的盯着他。
為了她好,這到底是何意?
琅一避開目光,其他的他暫時還能說,他連忙拱手道:“屬下告退。”
琅一走後,青袅忙上前攙着姜滢:“姑娘。”
姜滢在她的攙扶下,緩緩坐到廊下木椅上,眉宇間滿是沉疑。
“姑娘,郡王會不會是反悔了…”
姜滢搖了搖頭:“不像。”
方才,琅一對她自稱屬下,分明是将她當做半個主子,若郡王真的不要她了,琅一絕不會如此自稱。
可是她還是不明白。
他不帶她進京,她如何去?
‘只需靜候,京城再見’
姜滢反複的看着那幾個字,她見過他的字,這應是他親手所寫。
她看了半晌後伸手碰了碰,筆墨還未幹透。
這是剛寫完就送來了。
且琅一風塵仆仆而來,像是趕了許久的路。
姜滢突然擡頭:“琅一方才說,郡王受傷了?”
青袅點頭:“奴婢是聽見了這話。”
姜滢抿了抿唇,他在魏宅如何會受傷,多半是今日出了門在外頭受的傷。
所以,不帶她走跟他受傷有關嗎?
就在這時銀霜院外傳來動靜,青袅迎出去,很快便疾步回來,眉眼帶笑:“姑娘,前院剛傳來消息,魏宅管家送來一塊玉佩,要走了姑娘的生辰帖。”
姜滢聞言愣了好一會兒,才匆忙起身:“樊管家人呢?”
“已經走了。”
姜滢睫毛顫了顫,複又坐下。
要走她的生辰帖,留下玉佩,這是定親。
可是,他人都走了…
“京城再見,京城再見…”
姜滢反複的來回的念叨着。
這其中到底有什麽深意。
直到夜半,姜滢突然從床榻上驚坐起來。
她并非只有跟着明郡王才能進京,若是父親…
不,不可能,父親在蘇州任職多年都無調動,且蘇州知府才出事,府衙還需要父親,應當不會…
姜滢強行按下心慌,後半夜才勉強睡去。
次日天剛亮,青袅便急急闖了進來:“姑娘,快起身去前院接旨。”
接旨?
姜滢的睡意在頃刻間消散,眼底難掩驚慌。
“姑娘,聖旨不可耽擱!”
青袅見她不動,急得趕緊拿起衣裳給她套上。
姜滢是渾渾噩噩到的前院。
聖旨念完了,她的背脊已濕了一片。
她閉了閉眼,果真讓她猜中了!
開封府推官!
那背後之人已經對他們動了手,這突如其來的京官不是升職,是想要姜家的命。
她慌亂中下意識望向姜洛白,卻見父親面色平靜,毫無波瀾,似乎…早就料到了會有此旨意。
姜滢猛地清醒。
父親是不是早就知道朝廷會有此任命。
電光火石間,姜滢腦海中突有什麽一閃而逝。
進京任京官,有沒有父親的手筆。
官道驿站,阿禮熬好藥端給蕭瑢,皺着眉道:“主子這出門一趟,已經受了兩次傷了。”
蕭瑢将藥一飲而盡,阿禮便塞過去一顆蜜餞。
蕭瑢臉色當即一變,阿禮幾乎是在瞬間就明白了什麽,眼疾手快的就端起藥碗和蜜餞跑了:“這樣就不苦了。”
陸公子真是害人不淺!
不是說很甜嗎!
琅一進來就見蕭瑢一邊腮幫子鼓起,眉宇間盡是不耐,他想起阿禮方才端出去的蜜餞…
琅一虎軀一震,阿禮膽子真大!
驿站的蜜餞他方才吃過了..一點也不蜜。
主子最讨厭的味道便是酸和苦,這下倒好,一次嘗了兩樣!
“禀主子,聖旨已到姜家了。”琅一硬着頭皮禀報道。
蕭瑢深吸一口氣,壓着怒火快速将蜜餞囫囵咽下。
這筆帳,早晚得讨回來!
他有預感他們一定還會再見。
“啓程。”
“是。”
蕭瑢出了驿站,正要上馬車,便見陸知景抱着一袋蜜餞啃的津津有味。
蕭瑢眉頭肉眼可見的抽了抽。
陸知景見此不由笑道:“很甜的,嘗嘗?”
蕭瑢沒理他,徑直上了馬車。
陸知景扯住後頭一臉氣憤的阿禮:“你給他喂了?”
阿禮怨氣沖沖的看着他。
陸知景聳聳肩,無辜道:“我是覺得很甜啊,是你家主子半點酸都受不住。”
“你就別進去了,不怕被趕出來啊。”
陸知景一把抓住要跟上去的阿禮,将手中一袋蜜餞塞到他懷裏:“去我的馬車上,我去哄哄。”
阿禮癟癟嘴:“哦。”
分明是想去看主子笑話。
“打傷你的人到底是誰啊,這麽厲害?”
“還有啊,姜洛白瞧着不像是野心大的,為何他要找齊家舊交把他弄進京城?”
“話說回來,雖然姜六随姜家進京後再入宸王府,要體面許多,但是你是怎麽舍得把美人兒留在蘇州的,就不怕有什麽變數?”
“長明啊,你的內傷沒事吧,藥還要喝多久,很苦吧…”
“滾!”
“啊啊啊!!”
一道痛苦凄厲的聲音響徹天際。
阿禮偷偷掀開車簾望了眼,只見陸公子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哀嚎。
該!
阿禮放下車簾,随手撚了顆蜜餞塞進嘴裏,下一刻整個人像是炸了毛般縮成一團。
我滴個娘耶,怎麽酸成這樣!
完了完了,他剛剛給主子塞的那顆也這樣?
啊,他命不久矣!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啊,又沒寫到,下章一定換地圖。
這章發紅包給寶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