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四朵雪花(二十一)
面對丈夫的道歉, 陶晴好下意識便要說沒關系,然而就在她要開口時,了了那句我受了委屈會自己讨回來那你呢, 突然湧入她腦海, 于是沒關系這三個字, 她便說不出了。
了了目不斜視往下走:“口頭道歉有什麽用,你倒是做個樣子出來。”
黎成周夾在中間實在難做, 一邊是亡妻親人,兒子外家,一邊是自己愛人, 再加上劉家二老年紀大, 稍微說話大點個聲都怕吓着,更別提是撕破臉,但這跟陶晴好有什麽關系呢?
了了今日心情不錯, 她對陶晴好說:“我遇到過一種丈夫,他們喜歡對妻子說,我娘把我養這麽大不容易, 她從前過得不好,請你多多體諒, 畢竟她是長輩。”
陶晴好專注聽女兒說話,差點兒踩空臺階,了了反應比黎成周快, 擡手托住, 稍觸即離, 因此陶晴好只感覺到剎那冰涼, 速度快得仿佛是她的錯覺。
“但我覺着,丈夫的母親要是過得不好, 那麽是他父親無能,他長大成人了,還能讓母親過得不好,是他自己窩囊,這跟妻子有什麽關系呢?”
誰媽誰孝順,這不是很簡單的道理嗎?更別說劉家二老還不是黎成周親媽親爸,他本身是個二婚已足夠令人嫌棄,竟還要為了亡妻家人委屈現任妻子,了了真不明白,陶晴好怎麽過得下去這樣的日子。
“同理,你也一樣。”
了了跳下臺階,扭頭看黎成周,“對不起誰都會說。”
黎成周被她訓得啞口無言,半晌只能說:“你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
陶晴好則眼圈微紅凝望了了,她真沒想到女兒會為自己說話,等上了車,她對了了道謝:“囡囡,謝謝你。”
“畢竟我住在你家。”
這樣兩不相欠。
“對了。”
黎成周看向後視鏡:“怎麽了?”
“我不喜歡蔡姨,換掉她。”
黎成周聞言,愣了下:“是蔡姨做的菜不合你胃口嗎?還是說她哪裏冒犯了你?”
“你不願意換?”
陶晴好說:“囡囡,蔡姨是家裏工作五年了,她還要供孩子讀書,一家老小都等着她的工資吃飯呢。”
蔡姨的兒子現在正讀高中,她男人不着家,家裏公婆身體又不好,每個月吃藥還得拿錢,所以陶晴好給女兒搜羅參考書時,常常會給蔡姨兒子捎帶一份。除此之外,她還主動給蔡姨放假,蔡姨需要回家照顧老人,陶晴好也都很理解,從來沒說過什麽。
哪回蔡姨回家不是大包小包?難道這是黎成周父子細心?當然不是,那都是陶晴好體貼送的。
了了不解:“花錢雇傭的人,因為她要供孩子讀書,要照顧一家老小,我不喜歡她,就不能換?”
陶晴好搖頭:“當然不是,但……”
“如果你不換,我就不會再回去了。”
比起蔡姨,陶晴好想都不想便選擇女兒:“好好好,換換換,成周,一會回家你跟蔡姨說吧,幫她找個別人家的活,再給她多結三個月工資。”
黎成周沒想到了了居然霸道至此,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小姑娘,跟他想象中文靜乖巧的可愛女兒截然不同,但還是應了妻子的吩咐:“好。”
到學校後,母女倆并肩而行,陶晴好發覺自己追不上女兒的腳步,她得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囡囡,你走慢點兒,等等媽媽。”
了了低頭看向她的黑色小羊皮高跟鞋,今天的陶晴好也打扮的非常體面,淡妝盤發,風情美麗,女生們私下聊天時常常誇贊陶老師的審美,覺得她穿的旗袍好看,別的發簪好看,戴的耳墜手镯都好看,每天光是看陶老師搭配衣服首飾都是一種享受,更別提是聽她講課了。
“高跟鞋,舒服嗎?”
當然不舒服,世界上沒有一雙高跟鞋能比得上平底鞋,但陶晴好已經習慣了,她很注重儀容,黎成周也是,不過黎成周不穿高跟鞋,也不穿旗袍。
了了身高腿長,一步能頂陶晴好三個小碎步,陶晴好說:“每個女人都應該有一雙适合她的高跟鞋,高跟鞋穿起來雖然沒有平底鞋舒服,但能夠修飾腿型與身段,會讓女人看起來更加美麗。”
汪香留有點眼饞,她都沒穿過高跟鞋呢。
“看起來美麗,又能怎樣?”
陶晴好望着女兒的臉,“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美麗會讓人心情愉悅,這還不夠嗎?”
“那你睡覺的時候怎麽不追求美麗?”
陶晴好道:“睡覺的時候,自己也看不見吶。”
了了又問:“那黎成周為什麽不追求美麗?”
陶晴好:“……男人跟女人怎麽能相提并論?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男女之間喜好不同,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呀。”
汪香留邊聽邊點頭,覺得媽說得對,她數落了了:“你看看你,白瞎了一張好臉蛋,不化妝不打扮,你看你的同學,人家穿得多好看。”
了了沒說話。
四樓的衣帽間裏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漂亮衣服鞋子,但她從沒穿過,汪香留很喜歡卻又摸不着穿不上,常常指責了了暴殄天物。
母女倆的對話到此為止,下午下課,陶晴好想起女兒對高跟鞋的好奇,便想着帶她去購物,再去婆婆常去的那家手工旗袍店,找裏頭的老師傅給囡囡量身定做幾身旗袍,以後有什麽重大場合可以穿。
商場裏的舶來品雖然也好看,但怎麽比得上老師傅一針一線做出來的古典衣裙?
老師傅這家旗袍店只接定制,而且專為有頭有臉的人物服務,老師傅脾氣古怪,據說祖上曾在宮廷尚衣局當差,所以不僅要價昂貴,成品什麽時候做好也不一定。
老師傅今年六十多了,戴着老花鏡,年紀雖大,卻沒收徒弟,說是要把這門手藝傳給親孫子,可惜孫子一心想當電影明星,對做衣服當裁縫不感興趣,老師傅常感慨,說等自己走了,這做旗袍的獨門繡法,怕是就要失傳了。
陶晴好與他很是熟悉,老師傅扶了扶老花鏡,還以為是陶晴好要做衣服,沒想到是要給女兒做,他看了看了了,搖頭說:“不行,她穿旗袍,不好看。”
陶晴好不服氣:“怎麽可能不好看?囡囡那麽漂亮。”
老師傅道:“這穿旗袍的女人啊,對身材要求極高,你家這姑娘長得是好,可身段不行。”
陶晴好更不服氣了:“哪裏不行?”
老師傅咳嗽兩聲,拿尺子敲敲桌:“我做了幾十年的旗袍了,量了多少尺碼,我還能不清楚?這穿旗袍的女人,從前要求得有一雙三寸金蓮,那走起路來如弱柳扶風,才妩媚多姿。現如今不用纏足,那更是得在身段上下功夫,旗袍最是考驗女人體态,你家這姑娘,穿铠甲正合适。”
陶晴好的身材便很适合旗袍,前凸後翹腰細腿長,走路時姿态極美,優雅婀娜,露出來的一雙胳膊欺霜賽雪,圓潤細膩,美得驚人。
所以老師傅說:“我給人做旗袍,是要看長相身段的,不符合的,給再多錢都不行,我不能砸了我們家的招牌。”
太瘦不行,太胖也不行,要纖秾合度,豐潤袅娜,這才好看。
陶晴好原本是想給女兒做衣服哄她開心,沒想到老師傅壓根不願意做,她有點着急,了了卻不以為意,她根本不喜歡這種貼在身上的裙子,步子都不敢邁大,而老師傅的話,對她也造不成任何打擊——不符合男人對于旗袍美人的審美,很值得她羞愧嗎?
了了又不是沒見過古典美人,若說美,豐國女人對美的追求簡直是從生到死刻在骨子裏,她們會主動纏足,主動勒腰,為了呈現出弱不禁風的狀态,甚至能狠下心七天不進食——但凡将這樣的狠勁兒用在争權奪勢上,豐國皇帝都不能在龍椅上安然坐那麽久。
男人喜歡女人白皙纖細,最好還要有一種不谙世事的稚态,這很好理解,海月花養狗,也會挑皮毛亮麗性情溫順的,但狗不會因為人類喜歡,就去纏足勒腰,更不會彼此嘲笑對方過于強壯不羁,喜歡深夜嚎叫。
哪怕是被馴養的狗,解開它脖子上的枷鎖,它都會拼命奔跑。
最初化作人形時,了了便是冰冷的、堅硬的、強大的,她不會為了披在身上的绫羅綢緞,強迫自己融化。
對于老師傅的批判,陶晴好不高興,汪香留也生氣,她們雖然同樣認為女人要纖細苗條才美,卻也同樣維護了了,能夠欣賞了了異于常人之處。
老師傅擺手:“不行不行,你家這個姑娘不适合穿旗袍,我不接這個單子。”
了了随意拿起一把剪刀在手裏轉了轉,冷不丁開口:“有沒有人說過,你的手很醜。”
在場幾人都是一愣,了了問:“旗袍做出來要美,穿的人也要美,為何制作它的人,卻能這麽醜?”
她将老師傅上下打量一番,愈發搖頭:“好好的衣服,經了你的手,媽媽,你也不怕它沾上老男人味。”
一個男人,對着女人穿的裙子大放厥詞,一把歲數了還挑剔來挑剔去,了了很不解:“你說我身段不行,穿着不好看,又說現在沒幾個女人穿得好看,怎麽,難道你穿起來很好看?”
不然她不能理解他哪裏來這指點江山的底氣。
老師傅在這一行幹了幾十年,極富盛名,但凡是對旗袍感興趣的,沒人不知道他,今天居然被個年輕丫頭指着鼻子罵,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我不過是說了兩句實話,戳中你的痛楚了不成?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你就是再罵我一百句,我也要說你穿旗袍不好看!”
汪香留原本正飄在旗袍店裏欣賞漂亮衣服,幻想自己穿上是什麽模樣,聽見老師傅這樣說了了,氣得對着他一陣拳打腳踢:“你說誰不好看呢,說人不好看之間你照照鏡子行嗎?難道你以為你就很好看?醜八怪!”
罵完了不解氣,想想又補充一句:“老醜八怪!”
了了眨眨眼睛:“你急什麽?”
老師傅怒道:“走!你們給我走!我們這小廟容不下你們這樣的大菩薩!”
陶晴好也很生氣,她是脾氣很好的人,但前提條件是沒人說了了不好:“走就走,往後你請我我都不來了!我家囡囡哪句話說錯了,衣服做出來就是給人穿的,管它好不好看,穿着舒服才最重要!我早就想跟你說了,你每次都把腰線掐得那麽細,喝兩口水就繃得人難受,要不是看在你上了年紀的份上,誰來照顧你生意?!”
說完,她轉頭就走,了了跟在她身後,看向老師傅:“你不适合做這行,你的手真的很醜。”
被這樣一雙手碰過的衣服,以後還要穿在身上,了了不懂,以前宮中也好民間也罷,做衣服出名的都是繡娘,怎麽過了千百年到了這比古代更開明的世界,女人的生意,反倒讓男人來做了?
陶晴好出了旗袍店還在生氣,她越看身上這件旗袍越不順眼,就到不遠處另一家成衣店買了條新的連衣裙,原先那件旗袍她氣得想扔掉,但這麽做又很浪費,不如拿回家去壓箱底。
了了可不想當她的玩偶娃娃任她擺布,她對店裏琳琅滿目的衣服不感興趣,不過這家店生意很不錯,來逛的都是些打扮體面的女人,于是顯得夾雜在其中的男人格外顯眼。
現在成衣店大多提供試衣間,一些客人在試衣服時,會把随身攜帶的包挂在門把上,人多眼雜,了了親眼看見穿着黑色夾克的男人把手伸進一位客人的包裏。
汪香留正在看一身很新潮的牛仔服,眼角餘光看見了了起身,問:“怎麽了?你幹什麽去?”
人來人往的成衣店裏,了了一腳踹在了扒手大腿上,對方反應不及,往地上一撲,他手還在客人包裏,這一帶,連那位客人都被拽了個趔趄,眼看就要摔下去,了了屈腿“扶”了她一把,等對方驚魂未定抓住衣杆便收回。
包裏的東西掉了一地,周圍衆人一看便知這是個扒手,吓得尖叫紛紛往四處躲去,誰都不敢上前,為數不多的幾位男客,在看到扒手從褲兜裏掏出彈簧刀後也後退不止,生怕被他劃傷,扒手見狀,一邊揮舞彈簧刀一邊往門口跑,另一只手還捂住臉。
了了耳膜險些被尖叫震破,她随手抽起一根長衣架,在扒手經過身邊時一甩,對方慘叫一聲倒地,随後她踢開他的刀,将他的手踩在腳下,男人叫得愈發凄慘,另一手來打她,被了了用長衣架捅住手心壓在地上。
陶晴好在試衣間聽見這麽大動靜心裏發慌,出來一看,只看見女兒在跟人打架,她眼裏也看不見了了占上風,反正就只看見扒手要對了了動手,說時遲那時快,她尖叫一聲,抄起手裏的包沖過去,對準男人的臉一頓亂砸!
了了:……
不僅如此,她還用腳一頓亂踹,這高跟鞋踹人可比平底鞋疼多了,店裏有人回過神趕緊報警,沒一會兒警察來了,把人帶走,連帶捎上了了跟陶晴好,誰叫她倆下手這麽重?
先前被掏包的客人主動幫忙作證,所以做了個筆錄留下聯系方式也就出來了,陶晴好這才注意到自己腳好像崴了,從試衣間沖出來時太快,鞋跟因為踹人還斷了一只呢!
雖然如此,她卻沒想着自己,而是先說了了:“以後可不能這麽沖動了,周圍那麽多人,用得着你一個學生上去逞能啊?那附近不還有男人嗎?萬一剛才那人再掏出把刀怎麽辦?你要是受了傷,媽媽還怎麽活?”
了了糾正她:“不管有沒有我,你該怎麽活,就怎麽活。”
陶晴好見她不聽勸,連忙說:“你答應媽媽,以後不再做這麽沖動的事了。”
汪香留同樣吓出一身冷汗,尤其是對方掏刀時,她忍不住抱怨:“那麽多人,還怕打不過一個扒手?怎麽就讓你上啊?”
了了不答應,陶晴好就不肯走,她想了想,轉身自己走了,剩下陶晴好在原地傻眼。
這會兒正是下班時間,街上行人摩肩接踵,陶晴好一只鞋子有跟一只沒有,顯得很是狼狽。她局促地把雙腿往長椅下面藏,畢竟她體面慣了,像今天這種事,她可從沒做過。
大概過了五分鐘,了了回來了,把手裏袋子放到陶晴好手邊,陶晴好打開一看,裏頭是雙平底鞋,她心裏突然間就像開出了一朵花,什麽丢臉啊不好意思啊通通忘光光,只剩下喜悅跟幸福。
雖然這條裙子跟這種平底布鞋很不搭,但是囡囡給她買的,在陶晴好看來,遠勝她鞋櫃中任何一雙價值不菲的高跟鞋。
穿了一整天高跟鞋,陶晴好舒了口氣:“感覺又能走很長時間的路了。”
不過這樣看着,她比女兒矮了好多哦。
回到家後,蔡姨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是一位胖胖的中年阿姨,她自我介紹姓郭,因為死了丈夫兒子,一直一個人過,客人都不大樂意雇她,覺得不吉利,即便如此,郭阿姨還是笑容滿滿,她燒得一手好菜,而且跟蔡姨一樣,很會做甜點。
陶晴好這才想起問了了:“囡囡,你為什麽不喜歡蔡姨?她人其實挺好的,挺貼心。”
了了沒理她,汪香留說:“我知道!我知道你為什麽要把蔡姨換掉!”
接收到了了的目光後,汪香留得意叉腰:“明明是媽給她開工資,每個月還給獎金,給我的書也有給她兒子的一套,可她卻心疼黎深勝過心疼咱媽。她又不是看着黎深長大的,她是媽跟黎叔叔結婚後才在這裏工作的,憑啥對她好的是媽,她卻覺得黎深可憐?”
黎深可不可憐,看他被了了踹一腳醫院檢查後屁事沒有,黎家劉家齊齊登門興師問罪的狀态就知道。
黎成周沒打他沒罵他,錢給得足足的,供他讀書上學,這就比她爹不知好到哪裏去了,他對媽态度不好,黎成周也就嘴上說兩句,沒見扣錢趕人啊?就這樣,蔡姨還覺得媽是後媽,黎深在這個家裏沒人疼呢。
“了了,我說對了,是不是?”
了了也沒理汪香留,不喜歡所以換掉,哪有那麽多理由?
郭阿姨這一打照面,就覺着陶晴好是個和氣的人,她也希望能在這家常做,所以很賣力氣,最關鍵得是,短短一天,她就摸清楚了了了的喜好!
陶晴好見郭阿姨總給了了烤蛋糕跟小餅幹,有點擔心吃多了不好,郭阿姨寬她心說:“陶老師你放心,我做得都是低糖的,聽說外國人天天吃甜的,但都很少長蛀牙,我還專門找人學過呢!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了了把身體吃壞的。”
這以前沒有對比,現在有了,陶晴好才察覺出同樣的工資,兩個不同的阿姨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蔡姨嘴甜,但她更多的是奉承,想要好處,而且常把陶晴好的事告訴黎成周,也會勸陶晴好別跟黎深一般見識,希望她能對黎深好一些。
郭阿姨也很善談,卻從來不管雇主的私事,她知道給她開工資的是陶晴好,就一門心思對了了好,每天變着花樣做菜,了了不怎麽吃飯,她也不像蔡姨會抱怨,而是鑽研食譜,一日三餐連帶點心都不帶重複的!
等黎深出院回家,郭阿姨對他很客氣,但都是女人,她更能體諒陶晴好的不易,飯她照做,卻不像蔡姨會對黎深噓寒問暖,更不會把陶晴好跟了了在家裏做了什麽告知黎成周。
黎深出院是方藝博送回來的,見了了在家,他火速告辭,連告別語都沒來得及跟黎深說。
黎深的臉色還有些蒼白,檢查結果的确沒什麽,可身體不适是真的,他自己都說不出原因,最後只能歸咎于前段時間讀書讀得太晚,連熬了一個月的大夜。
眼下瞧見了了在家,黎深頓覺渾身上下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