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伯站在她身側,餘光不自覺的往庭院中飄去,他彎着眉眼陪着笑道,“這位夫人您有所不知,平日裏我們掌櫃的出入鋪子都是不定時的,我們也不知掌櫃的會何時來。”
杜瓊月擡手指着貨架上的幾匹綢緞,漫不經心的開口說道,“這幾匹我都要了,稍後包好給我送去祁府大院。”說罷,她就給李嬷使了個眼色,李嬷心領神會的掏出了一袋銀子,二話不說就遞給了吳伯。
吳伯掂量着手中的銀子,嘴角的笑意是愈發的濃了,他笑語盈盈的說道,“夫人吩咐的是,小的稍後就派人将這幾匹布送到府上去。”
說來也是甚巧,祁蓁本想着在雅苑專心研究雲錦織造,可偏偏想起了絲線還存放在鋪子內,這不一大早就驅車往鋪子這邊趕來。
這時,正當祁蓁提着衣裙下了馬車,穩穩的站在錦盛莊外時,杜瓊月剛邁着步子往院子中走來……
祁蓁自然不知鋪子裏的情形,她還偏頭望向舒窈,搖着蒲扇說道,“嚯,這大清早怎就有人将馬車停在鋪在外了?”
聞言,舒窈擡眸望向馬車,彎着眉眼說道,“姑娘,這說明鋪子的生意紅火,不然怎會有人大清早就來采買布匹。”可話語剛說完,舒窈的目光就落在了馬車上那熟悉的标志,她掩着嘴張口結舌道,“姑娘……姑娘,這不是祁府的馬車?”
熟悉的姓氏傳入了祁蓁的耳畔,她不由愣在原地,催促着舒窈快上馬車,卻未曾想到當舒窈上了馬車後,杜瓊月就邁着步子走了出來,祁蓁雖背對着她,可是放在身前的雙手卻不自覺緊攥了起來,她默默在心中嘆道:今日,可真是冤家路窄呀!
吳伯将杜瓊月送至鋪子外,擡眸就看見了祁蓁的身影,他嘴角上揚道,“掌櫃的,你怎麽來了?”
聞言,杜瓊月的目光不由落在那背影上,只見她身穿淡雅的旗裝,青絲并未挽起,估摸着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
思忖間,祁蓁自然不能再背對着他們,眼下只能硬着頭皮轉過身來,而輕盈的面紗随着她的轉動在她身前搖曳,她掩着嘴輕咳了兩聲,換了京腔開口說道,“今兒早,我發現落了絲線在鋪子裏,這不就前來取了。”
吳伯大步走到祁蓁跟前,巧妙的站在她們之間,他嘴角含着笑道,“這點小事兒掌櫃的大可吩咐小厮,何必要親自前來的。”
祁蓁将目光落在吳伯身上,故意偏頭不去望她,輕啓着唇瓣說道,“趁着清早空氣好,前來透透氣也是無妨的。”
話語至此,杜瓊月收回了目光,她大搖大擺的站近了些,饒有興致的開口說道,“真是來得好不如來得巧,方才還在惦記掌櫃姑娘,這才沒多久就真給見着了。”
熟悉的聲音傳入祁蓁的耳畔,她咬着後槽牙,卻不能顯現出來,她強壓着心中的愠怒,彎着眉眼問道,“不知眼前的這位夫人是何許人也?竟這麽早就光顧錦盛莊的生意了。”
這時,吳伯擡手拍着前額,陪着笑臉道,“呦,瞧小的這腦子,愣了半晌竟忘了介紹。”他的目光落在杜瓊月身上,好生為祁蓁介紹道,“這位夫人就是江寧城內祁府的當家主母,今日特地前來錦盛莊挑選布匹。”
祁蓁垂着眸子,旁人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她淡淡的開口說道,“原來是祁夫人呀。”說罷,她頓了頓,話鋒一轉道,“小女子初到江寧城,對各家各府還不了解,不過來者皆是客,往後還請多多關照了。”
這話說的滴水不漏,杜瓊月卻總覺得不對勁兒,她又試探的問道,“聽掌櫃姑娘的口音,莫不是京城人士?不知怎會來江寧城置辦鋪子?”
可祁蓁卻不想再敷衍下去,畢竟來人是這杜氏,她生性多疑又眼尖的很,生怕自個兒說多了就被她看出了破綻。
正當祁蓁微蹙着眉,緩緩的開口說道,“小女子生在北方,鮮少來這江南……”
誰知,話語還未說完,溫言就在不遠處走了過來,她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她擡手就挽起祁蓁的胳膊道,“掌櫃的,我前些日子定好的幾匹不料都給我備好了沒?”
祁蓁暗自松了口氣,指着錦盛莊內,不緊不慢的開口說道,“都在裏頭擱着,我這就引你去拿。”說着,就邁着步子往裏頭走去了。
眼看着她們漸行漸遠,杜瓊月不由眉心緊皺,這玲珑有致的背影,簡直太熟悉不過了,可總是想不起來曾幾何時在哪裏見過。
思忖間,杜瓊月只覺得腦仁生疼,她擡手揉着前額兩側,吩咐着李嬷說道,“既然左右也無他事,我們這就回府去罷。”
李嬷扶着她的手腕,引着她就往馬車上送去,随後李嬷也跟着她上了馬車,吳伯在門外送走了客人,自然就轉身往鋪子內走去了。
而在馬車內,杜瓊月稍擡起眉眼,卻眉頭深鎖的開口問道,“李嬷,那掌櫃的姑娘你可有覺得不對勁兒的地方?”
聞言,李嬷倒顯得格外正經,她回想着方才的場景,若有所思的說道,“确實有些不對勁兒,這青天白日遮着面紗,生怕旁人見着她的容貌似得,我看是做賊心虛的很。”
可杜瓊月卻否定了其說法,她半眯着雙眸,眼底盡是道不明的情緒,“非也,你有沒有覺得她的眉眼身段十分熟悉?”
李嬷擡手撫着下颌,抿着唇思考着,神情凝重的開口說道,“這姑娘相比在北方怕是嬌小了些,可在江南水鄉就見怪不怪了。”
話語剛落,杜瓊月似乎已無興致再說下去,她擺了擺手就說道,“李嬷讓車夫趕車回府,我已然有些倦了。”
從始至終杜瓊月心中的疑惑都未問出口來,她寧願自個兒是多加猜忌了,況且這世間怎會有如此巧合的事兒來。
她長嘆了口氣來,背靠着馬車內的軟枕,索性閉目養神起來了,畢竟當下所有事兒都不及江寧織造署挑選女繡官來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