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虐)
雨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 ‘噼裏啪啦’落在青磚上,有人打着油紙傘替人開門,門開的瞬間, 外頭的雷聲‘轟隆’而至。
裏間幾個小宮女想将榻上人拉出來,卻又怕碰到她的傷口, 只能不停勸告。
其中一個小宮女道:“娘娘, 是奴婢, 香桃呀,您快出來,該換藥了, 娘娘——”
可榻上人卻被這雷聲吓得又是渾身一顫,捂住耳朵, 更加用力地往架子床裏頭的床角躲去。
外間的禦醫已然等了近一個時辰,香桃無法, 只能挑簾出去, 來至屏風外, 眼角還在發紅,對那禦醫道:
“要不勞您老人家現下就進去,娘娘的手要是再不換藥,怕是不好。”
禦醫也很是為難,“姑娘,這不合規矩,還是請娘娘收拾好了, 臣再進去給娘娘換藥不遲。”
“怎麽回事?”尹素容終于帶着雅蘭從側門進來,腳底帶着水, 裙擺處濕淋淋的,聽見前頭聲音, 彎腰擰了把水,開口詢問。
香桃如聞天籁,連忙撇了禦醫,繞過屏風進來。
“太妃。”香桃也是沒法子了,帶着尹素容一路往裏間去,“娘娘原先還好好的,可自從打了雷,就是不肯從床裏頭出來,到了換藥的時辰了,這……”
尹太妃原本是不大理會貴妃的,可耐不住貴妃天天去‘煩’她,一來二去,太妃竟也開始搭理人,雖還是寡言少語,不大愛吭聲的性子,但相比從前半句話說不了就要趕人的做派,已然好上不好。
她不愛說話,貴妃說不了話,兩個人在一起大眼對小眼,外人瞧着,只覺得畫面詭異,可她們二人好似并沒覺得哪裏不妥。
月前貴妃生日宴上的事,太妃也是出了力,替貴妃周旋了的,香桃都看在心裏,所以如今瞧她格外親切。
尹素容并沒太注意她看自己如救星一般的眼神,擡腳往裏走,瞧見裏頭床榻上瑟瑟發抖的人,擡手:“你們都下去。”
香桃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紅魚一眼,對其餘的小宮女招手,“走。”
又是一道雷聲襲來,紅魚猛地用被子将自己蒙起來。
“沒出息。”尹素容一把将被褥從榻上拽下來,拿起一旁的燈燭就往榻上照。
如今已然入夜,四周黑漆漆的,只有這盞燈燭還亮着,閃電的光亮與微弱的燭光一起,照出榻上人蒼白的面龐。
她發絲淩亂,被光亮刺得眯起眼睛,手上的紗布已然松散,就要掉下來。
尹素容視線從她的手往上移,最終落在她臉上。
“雷聲可怖,可卻不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你若是這樣害怕,往後可就一輩子栽在它手心裏了。”
紅魚還是不動,将腦袋埋得更低。
尹素容:“我不知你在皇帝那裏受了什麽刺激,我只知道,若是你再不出來讓禦醫換藥,你的一雙手就廢了。”
紅魚腦袋抵在牆上。
“好,自暴自棄是吧。”尹素容輕笑,“成,反正我在宮裏也沒什麽意思,咱們一起去閻王爺那去,等着來年托生,再不進這破皇宮裏來。”
話音未落,她已然舉着燈燭往帳子上湊。
“什麽東西,他清廉高潔,忠君護主,一刀把那東西削了進宮,我為了他巴巴地嫁進來,嫁給一個糟老頭子,他把我一輩子毀了,卻連句話都不願同我說……”
她說話颠三倒四,動作卻十分利索,紅魚所在的架子床上的帳子已然開始燃氣火苗,随即,她往榻上一坐,嘴裏念叨着,“賊王八,宋淳一,下輩子再敢招惹我,我叫我爹打斷你的腿。”
然而話音未落,她忽然意識到,她爹尹公明幾年前便沒了,不由頓住。
又是一道雷聲傳來,尹素容這才回頭對紅魚笑了笑,“咱們死在一塊兒,挺好的。”
紅魚卻不願同她一塊死,動作利索拉着她下榻,拽下桌布就往帳子上着火的地方打,在打了十數下後,火苗終于撲滅。
随即脫力般倚在腳踏邊,将腦袋抵在床沿上,目光瞧向虛無。
尹素容說的對,她方才确實有自暴自棄的意味,仿佛一直像從前那般在打雷天把自己縮成一團,青溪便會回到她身邊,在自己耳邊吹那些完全難以入耳的曲子,告訴自己別怕。
可是時移世易,已經全然回不去了。
她卻還在這樣欺騙自己。
又是一道雷聲襲來,紅魚手又是一顫,起身向外頭走去,被尹素容攔住,“你要去哪兒?”
紅魚張了張口。
“你要去乾清宮?”尹素容已然恢複平靜,素來沒什麽神情的臉上出現一絲嘲弄,松開她:“成,去吧。”
雅蘭和香桃在外頭聽見動靜,察覺到不對,連忙進來,瞧見裏頭帳子的燒焦痕跡,唬了一跳,如今又聽見尹素容的話,連忙攔住紅魚。
香桃摟抱住紅魚,“娘娘,咱們好好收拾了,叫禦醫給您換藥。”
紅魚被她箍住,動彈不得。
“娘娘。”香桃只好告訴她實情,“陛下不在宮裏,他,他到山河行宮避暑去了,已經去了半個月了。”
或許是因為生病,貴妃每日疼得睡不着覺,精神也有些昏沉,這幾日偏又下雨,貴妃又怕打雷,整個人更是恍惚。
怕她再接着鬧,她又加了一句,“陛下把周娘子……也帶了去。”
紅魚身子頓住,果然不動了。
又是一聲雷聲響起 ,紅魚卻沒再像從前那樣止不住渾身打顫,她轉頭瞧向窗柩,看見外頭‘嘩嘩’的大雨,打得樹枝不斷晃動。
末了,她轉回頭來,推了推香桃的手臂。
她不是想去乾清宮找蕭既笙,只是忽然想起自己的那幾株杜鵑花苗還在外頭,便想着去看看。
雲陽的杜鵑果然難在上京盛開,那幾株杜鵑,到如今還沒有動靜。
香桃見她指了指前頭,這才明白到紅魚的意思,喜笑顏開,連忙給紅魚收拾整齊,放下帳子,請禦醫進來。
上京的夏日,比之雲陽還要熱,紅魚的燙傷反反複複,到了八九月份,才算好些。
這時距離上次見蕭既笙,已然過去兩個多月。
宮裏與山河行宮之間彼此隔絕,她聽不到他的消息,只偶爾從宮人們私下的談話裏聽聞他又給周芸書賞賜了什麽難得一見的珍馐古玩,又或者帶着她去哪裏乘涼散心。
直到那日有幾個宮人過來,接她與尹素容一起到行宮去,紅魚才終于遠遠見着蕭既笙一面。
彼時,他正與周芸書在涼亭裏釣魚,連瞧都沒往她站的地方瞧,便沖前去報信的小火者擺擺手。
那小火者‘噠噠’跑過來,“娘娘,陛下說,娘娘不必謝恩,自去玩耍便是。”
紅魚頓了頓,點頭,轉身往新住處去。
路上,恰巧遇見尹素容,她一見她便問:“見着了?”
紅魚搖頭。
尹素容似乎早有預料,只道,“知道陛下為何接你過來?”
紅魚還是搖頭。
尹素容是蕭既笙的長輩,被接過來合情合理,而她剛惹着蕭既笙,沒道理也被接過來,畢竟他現在,應當不大喜歡看到自己。
尹素容:“因為有人上奏,說陛下帶一外婦來這山莊,不合規矩,恐惹天下人非議。”
原來如此,紅魚點了下頭。
她這是被蕭既笙當成了周芸書的擋箭牌了。
若是剛認出他的那陣子,被他如此對待,她必然要傷心,可自從幾個月前鬧那一場,她便漸漸将他與青溪分隔成兩個不同的人,一個心中有旁人,同她沒多少感情的皇帝的所作所為,并不能掀起她心中多少波瀾。
見她如此反應,尹素容沒說什麽,只示意她跟着自己進屋,支走宮人之後,她猶豫片刻,問:“可有見到……他?”
他?
紅魚眼中露出疑惑,半晌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誰,于是搖頭。
她并沒見着宋淳一。
說起來,也有些奇怪,宋淳一是蕭既笙跟前的紅人,一般是寸步不離他的,方才她去按規矩給蕭既笙謝恩,竟沒碰見他。
聞言,尹素容坐在紫檀木倚上,只是沉默,末了,她搖了搖頭,起身出去了,留下紅魚一臉疑惑。
到了夜半三更,紅魚的門被人敲響,香桃打開門,卻是雅蘭。
她神色慌張,進了門便往裏間去,直直跪在紅魚榻前。
“娘娘,我們太妃不見了!”
原來尹素容回去便神色恍惚,直在屋裏坐到天黑,連晚膳也沒用,雅蘭只以為她睡了,打開門卻發現裏頭哪裏有人影,這才慌了。
香桃要去叫人,被雅蘭攔下,“不能聲張,不能聲張……”
紅魚這才察覺到不對,看向雅蘭,只見她似是難以啓齒般,低聲道:“明日是宋蒙宋大人的忌日,宋家一向與尹家交好……”
她話未說完,紅魚已然聽明白來龍去脈,又想起下午尹素容對自己的問話,心下已然明了。
尹素容這是去祭拜宋蒙了。
因宋蒙死時是按罪臣下葬,因此想要祭拜,不能光明正大,只能偷摸私下去。
可一旦被發現……
紅魚只以為世上只有自己一個瘋子,原來還有個比自己更瘋之人。
她讓香桃雅蘭待在屋裏不要出聲,自己到外間換一身宮女衣裳,又換一張毫不起眼的臉,開門出去。
循着來時記着的路,紅魚悄然來到馬棚,卻見這裏一匹馬沒丢失,顯然,尹素容不是騎馬出去的,可如今各個大門都已上鎖,她能從哪裏出去?
有巡邏的禁衛聽見聲響,正往這邊來。
紅魚趕忙往稻草後頭的牆角躲去,手一摸,落了空,低頭一瞧,只見是個被稻草堵住的狗洞。
當紅魚千辛萬苦從洞裏爬出來時,正瞧見不遠處的身影。
她費力将一只腿拔出,将狗洞重新堵上,飛快追上了那人。
尹素容要喊,紅魚一把揭掉臉上的假皮,捂住她的嘴,将她腦袋板過來。
兩個時辰後,紅魚提了一籃子紙錢瓜果上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尹素容擡手接過,問:“這便成了?”
紅魚點頭。
幸好尹素容出來不忘帶些銀兩,不然她們只能空手徒步走過去。
紅魚教給尹素容怎麽疊紙錢,待她學會,掀開車簾去前頭趕馬。
她手揚鞭,馬兒慢慢跑着,四周的人、屋都在不斷往後退。
她忽然想起那年她從随明城跑出來,被青溪抓回去,他便是這樣趕着馬帶着她回去,她不願,總是拿話擠兌他,他也不生氣,反而想法子逗她高興。
已經是那麽久遠的事了。
她又想起蕭既笙的那張臉來,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揚手甩起鞭子。
馬車突然加快,尹素容在裏頭坐不住,紙錢撒得到處都是,只能扒着馬車的門指着前頭:
“對,往右拐。”
等終于到了地方,兩個人一起下馬車吐了起來,險些要将心肝脾肺都吐出來。
吐完了,兩個人又一起坐在大槐樹下笑,也不知在笑什麽。
紅魚還是頭一回見尹素容這幅神情,她在宮裏,向來是個冷美人,不愛搭理人的,便是因為自己的厚臉皮,兩人相熟了,她也從沒在她跟前笑過。
似是知道她的疑惑,尹素容擡頭看着天空,道:“我從前在家裏,是很愛笑的,後來……“
她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将馬車上的紙錢全都撿進籃中,轉身往前頭走去,“走吧。”
宋家人被葬在一個荒涼的小山坡後,沒有價值連城的墓碑,只有一個個小土丘,連哪座墳葬的是誰都不知道。
天蒙蒙亮,四下寂靜無人,尹素容在幾個墳頭全部擱上瓜果,燒上紙錢。
忽然,她猛地跪下,沖幾個墳磕起了頭,磕到最後一個頭時,久久沒有起身。
紅魚不知她是不是在哭,轉過身去,望着随風晃動的蘆葦,不去打擾。
不知過了多久,尹素容終于忙完,她提着籃子往回走,拉着紅魚上了馬車。
等到蕭既笙一行人到這裏,瞧見墳頭的東西時,已然是半個時辰後。
宋淳一看着那些還未燒燼的紙錢,臉色微變,不知在想些什麽。
蕭既笙道:“人應該還未走遠。”
宋淳一搖頭,“應當是從前家裏的下人而已。”
他既不願見那人,蕭既笙也不會勉強,給宋蒙上了香,留下宋淳一獨自留在墳前說話。
周芸書撩起馬車的簾子,“陛下?”
蕭既笙心中正想着昨日那道毫不留戀的身影,聞言,半晌才擡頭:“何事?”
周芸書猶豫片刻,道:“妾身方才好似瞧見了貴妃娘娘。”
蕭既笙聞言腳一頓,半晌未曾吭聲,許久才道:“應當是你眼花,往後無事不要提她。”
周芸書這才道:“是。”
宋淳一不多時出來,扶着蕭既笙上馬車,三人一起往行宮趕,半路,被一輛馬車堵住了去路。
宋淳一下去查看,瞧見馬車上兩人,不由愣住。
尹素容坐在馬車上,也是一怔,見他半日沒有反應,嘴角浮起一抹諷刺的笑意,“這回可不是我主動去尋你。”
兩人之間流動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氛圍,紅魚在馬車上待不住,連忙下去,将空間留給他們。
原來這輛馬車已經有些年頭,兩人因買得急,沒仔細瞧便付了錢,方才跑得太急,沒注意前頭的一塊石頭,馬車車輪被碾壞,只能停在這裏,兩人正要騎馬回去,宋淳一便掀開了車簾。
紅魚下了馬車,正要往前走,正瞧見不遠處停了一架大馬車。
她心頭一跳。
若是宋淳一一個人,根本用不着這樣大的馬車。
她收回視線,裝作不經意般,往一旁的田地裏走,卻忽然被人叫住:“貴妃?”
紅魚腳一頓,回頭,只見周芸書正掀開馬車窗簾沖她招手,而她身後,蕭既笙正帶着一雙略帶冷意的眼睛,靜靜望着自己。
紅魚走過去,跪在地上,給蕭既笙行禮。
周芸書要下去,被蕭既笙喚住,“你不必動。”
紅魚跪在那裏,聽着兩人的動靜,垂着眼睛,一動不動。
見着自己同旁人在一起,她半分反應也無,昨日來同自己謝恩時,也是如此,蕭既笙眸色微沉。
“貴妃好大的本事,朕怎麽不記得批準貴妃出來過?”
紅魚磕下頭去,一副任憑處置的架勢。
一股無名的怒火湧上蕭既笙心頭,自己前幾次對她太過縱容,她這是料定了他不會處置她。
周芸書似乎未曾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對蕭既笙道:“陛下,地上涼,還是叫貴妃起來吧。”
蕭既笙這才道:“既然周娘子求情,你便起來。”
紅魚這才手撐在地上起身。
蕭既笙見她滿身是土,連額上都沾了一點,瞧着狼狽不堪,不由轉過視線。
“賣糖人喽——糖人——”有人挑着擔子往家趕,一邊趕一邊喊着號子叫賣。
紅魚的視線移到他的攤子上,忽然想起那年通過糖人識出青溪身份的事來,嘴角不由浮現一絲笑意。
買糖人的停下,“娘子,要買糖人嗎?”
紅魚正愣着,周芸書已經交給他一錠銀子,“老板,我們主子要一根糖人,不必找了。”
“好嘞——多謝貴人,多謝貴人!”那人捧着銀子在嘴裏咬了下,随即拿起勺子開始動作,不一會兒,一根糖人做好。
蕭既笙接在手中,眉頭蹙了蹙。
方才不知是怎麽,見着馬車下那人盯着攤子瞧,他便當真想給她買一根。
她方才想起了什麽,竟笑得那樣好看。
他掀起眼皮,見紅魚還是那樣微垂着腦袋,連瞧都不忘他這裏瞧一眼,臉色微沉。
“給。”蕭既笙将那根糖人給了周芸書。
周芸書餘光瞧見紅魚的眼睫顫了顫,接過糖人,“謝陛下。”
頓了下,将糖人遞給紅魚:“還是娘娘吃吧。”
紅魚擡眼看她,半晌,擡手要接過。
只聽‘啪嗒’一聲,糖人掉落在地。
周芸書張了張嘴,連忙告罪:“都怪妾身沒拿好,娘娘恕罪。”
紅魚卻只是盯着那碎掉的糖人出神。
又碎了。
原來從多年前開始,老天爺便一直在暗示着他們注定沒有緣分。
宋淳一已經從前頭的馬車裏出來,往這裏走,紅魚擡頭,只聽隐隐有哭泣聲從那架馬車裏傳來。
她也不再管後果,連忙跑過去,鑽進了馬車。
尹素容将腦袋枕在她肩頭,咬牙道:“我永遠不會原諒他,永遠。”
紅魚不知宋淳一對她說了什麽,只能不停地拍打她後背。
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這話也不知是在勸尹素容,還是在勸她自己。
尹素容哭夠了,終于抹了把眼淚,又恢複成原本那副冰冷的摸樣,“回去吧,回去受罰。”
紅魚點頭,下意識往腰間摸,卻摸了個空,她轉過身,跪在馬車上,開始搜尋着什麽。
“你在找這個?”
身後的尹素容聲音沙啞,将一管短蕭遞給她。
紅魚回頭,趕忙接過。
“這麽寶貝,是你那情郎的吧?”尹素容随口道。
紅魚點頭。尹素容嘆口氣,“原來如此,難怪那蕭都壞成這樣了,你還當個寶貝。”
接着又問:“你既然這樣喜歡你那情郎,做什麽進宮?”
她可是聽說,當初皇帝是不想她進宮的。
紅魚垂下眼睛。
尹素容:“他死了?”
紅魚頓住,半晌,還是點頭。
算是吧。
“哦,那你比我還可憐。”尹素容神色淡淡的,将腦袋倚靠在車廂上。
“陛下……”
紅魚一愣,猛地掀開車簾,只見蕭既笙正站在馬車外,靜靜地看着自己,眼中無波無瀾,卻看得人心頭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