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四聽得她如此說,哪裏還敢不信?當下他不住的磕頭,背上冷汗一片:“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聶無憂哼了一聲,轉身扶起了那婦人和那小姑娘。袖中銀針一閃過後,那小姑娘悠悠醒轉,待得看清面前的婦人之後,哇的一聲就大哭了出來。
聶無憂自袖中掏出來那張銀票,遞到那婦人手中:“你女兒是我從那青樓中偷出來的,現在雖然還沒人知曉,但很快他們就會知道了。這裏你們是待不下去了,趕緊現在就收拾收拾東西走吧。至于這一百兩銀票,給你們做盤纏的,剩下的你們去做個小本生意。只是你要收好,千萬不能讓你丈夫再拿去賭了。”
那婦人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要背井離鄉,喜的卻是有了這一百兩銀票。當下她愣了一會之後,拉着那小姑娘就給聶無憂跪了下來。
聶無憂慌忙扶住,低聲的道:“只希望你不要怪我才好。你丈夫的手,其實是我砍斷的。”
那婦人擡起頭來,望着她誠懇的道:“我怎麽會怪恩人。我當家的這些年來除了賭還是賭,将好好的一份家業給糟蹋成這樣了。現在他斷了一只手,以後再也不會去賭了,我心中只會高興。只要他不再賭,我寧願伺候他一輩子。”
聶無憂聞言心中好受了些,她忙道:“你們快去收拾些東西,趁着現在就離開吧。”
那婦人道謝不已,捏着手中的銀票就要起身。但忽然聽得一聲柔柔的聲音在道:“且慢。”
聶無憂擡頭看了過去,見正是身後的春柳。
春柳上前,自袖中又摸出來張銀票,對那婦人道:“夫人,那張銀票不能給你。上面有血跡,你去錢莊,人家不敢給你兌銀子的。那銀票給我吧,這張給你,同樣是一百兩,你收好。”
目送着趙老四一家的身影在鎮口慢慢消失,聶無憂心中暢快不已,回身對身後的春柳道:“做完好事之後的心情真是爽。”
春柳掩唇而笑:“不過這好事做的也未免激烈了些。”
聶無憂當然知道她指的是斷了趙老四一只手的事,當下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忽然又道:“對了,春柳姐姐,那一百兩銀子,我會想辦法還你的。”
春柳卻是道:“不用還了。你就當讓我也做了一次好事吧。”
聶無憂擡手撓了撓頭,手腕上的镯子正好從手腕處劃到了小臂,冰冰涼涼的。她腦中靈光一閃,
就将那镯子從腕上摘了下來,也容不得春柳拒絕,直接套上了她的手腕。
“春柳姐姐,這個手镯,送你吧。”
春柳推辭,聶無憂一把按住她的手:“春柳姐姐,我爹娘就生了我一個,沒有兄弟姐妹。往後你就做我的姐姐吧。”
春柳默了半晌,忽而輕輕的道:“你不嫌棄我,我的身份?”
聶無憂笑道:“對我而言,這世上只有好人和壞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而你,是好人。”
春柳低頭沉默了一會,再擡起頭時眼中嘴角泛着一絲苦澀的笑。
“好。”她如此說,握着聶無憂的手雖是冰涼但堅定。
她二人相視而笑,握着的雙手一直到了客棧也沒有松開來。
目送着她步入了屋中,聶無憂伸了個懶腰,心滿意足的也要回房。但她忽然下意識回頭,果然見身後站了一人。
容顏清俊,但板着一張臉,正是葉放無疑。
聶無憂當機立斷又轉回了身子,就當剛剛根本就沒有看到他一般。
但腳步剛邁開,眼前人影一閃,葉放已是沉着臉站在了她面前,正好擋住了她的去路。
想起此人“欺負”人的手段,聶無憂心中一突,悄悄後退了幾步,謹慎的問道:“你想幹嗎?”
葉放多想就回她一個字,幹,然後再付諸行動啊。但他還是輕哼了一聲,忽然出手如電般彈了下她的額頭:“能耐了嘛,竟然跑到賭坊和青樓裏去了。”
聶無憂吃痛,捂着額頭哎呦了一聲。但聽到葉放說的話,她又忍不住呆了一呆,傻傻的問道:“你怎麽知道?”
葉放板着臉沒有回答,心中卻是在道,我怎麽會放心你一個人外出。
聶無憂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接着問道:“所以其實你剛剛一直都跟在我身後?”
葉放不答,聶無憂望着他沉着的臉,心中打了個寒顫,四面望着,就想逃跑。
但葉放又怎麽會容得她逃開?長臂一撈,早就将她牢牢的扣入了懷中。
不顧她的掙紮,葉放将頭擱在她肩上,有些悶悶的道:“不過一句玩笑話,你就好幾天沒讓我抱你了。”
說罷,又不住的在她的脖頸間輕咬,癢癢的,直讓聶無憂整個身子都酥麻了。
她推了推他,可推不開,最後也只得任由他去了。但一時還是覺得,這麽被他抱在懷中,恍惚中似是感覺,剛剛凜冽的寒風都變得有幾分溫和了。
葉放又再啃咬了一番,忽而擡頭有幾分兇狠的道:“以後不能再這樣跟我生氣。還有,不能離開我的視線範圍之內,否則……”
聶無憂歪着頭笑嘻嘻的問道:“否則如何?”
葉放望着她笑的狡黠的樣子,點漆似的雙眸更是顧盼生輝,他心中一動,迅捷的俯首下來封住了她胭紅的唇。
一番輾轉反側後,他輕咬着她小巧雪白的耳垂,啞聲的道:“再不聽話,我就立刻吃了你。”
聶無憂面上湧上了一層紅暈,映着她白皙的肌膚,更顯動人。
葉放一見之下,只恨不得現在就将她生吞活剝的拆入腹中。可終究還是強自忍了下來,戀戀不舍的放開了她。
給她整了整身上的鬥篷,手撫上他酡紅的雙頰,葉放低聲的道:“回房去吧。”
聶無憂低着頭,只覺自己面上一時火燙火燙的。她輕聲的唔了一聲,也不敢擡頭看他,轉身飛也似的就逃了回去。
葉放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輕笑,這個丫頭啊,看來是個服軟不服硬的主,既然如此……
接下來的幾日,镖隊繼續前進。望望河北府近在眼前,又因着前幾日的那次刺殺,張老爺只恨不得身上長了一對翅膀,轉瞬就到了家。因此,他不住的催促着镖隊前行,到得後來竟是都要求連夜趕路。
镖局衆人自然是心中有些不爽,在镖隊停下來打尖的時刻,聶無憂灌了一杯茶下肚之後,就很是有些忿忿不平的跟身旁的上官淩歡道:“有本事就讓他自己走啊。沒事巴巴的請着我們來保護他,臨了又怕死,倒把我們不當人。”
上官淩歡柔聲柔氣的安慰着她,順帶看了看桌上其他人的神情。葉放依舊是一副萬事不放在心上的樣子,只是給聶無憂面前空着的杯子裏續滿了茶水。而高翔也是萬年不變的表情,冷着一張臉,握着刀,沒有任何言語。
只有蘇墨,難得的在遠目望着屋外陰沉的天空,微微的皺着眉。
歇息不到兩盞茶的功夫,張老爺那邊又早有人過來催着上路。聶無憂又火大了,就想拍桌而起。
葉放及時的按住了她的手,對她微微的搖了搖頭。
要不怎麽說葉放就是她的克星呢,聶無憂滿腹的火氣瞬間如同有一桶雪水淋了下來,消失的幹幹淨淨。
規規矩矩的坐好,她側耳傾聽着蘇墨對那人的言語。
“麻煩回去轉告張老爺,今日天氣不佳,下午恐有雨雪,如若現在強行上路,只怕晚間會錯過了宿頭,到時我們只怕都得在荒郊野外露宿了。”
但張老爺明顯不信這個,那人很快便回來傳話道:“我們老爺說了,這老天爺要不要下雨雪,你怎麽會知道?趕緊的上路,就算萬一真的有了雨雪,大不了就在野外露宿就是了。”
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我們老爺說了,他知道各位近日辛苦,但只要護送他早日平安的到了家,護镖的錢他會多付。”
這下子,非但蘇墨,連高翔也是微微的皺了皺眉。
事實證明,蘇墨的話是對的。镖隊上路不過幾裏地,陰沉沉的空中先是淅淅瀝瀝的下了一陣小雨,而後又是一陣雪珠子,噼裏啪啦的打在臉上生疼。
葉放見狀,忙對聶無憂道:“快到馬車裏面去。”
但聶無憂頑皮心起,無論如何都不肯進到車裏,反而坐在馬轅上伸手去接空中不停落下的雪珠子。
路上本就坑坑窪窪,加上張老爺又是催得急,趕車的人只好加快了速度。一時不查,路過一大坑時,馬車半邊倒陷在那坑裏了。
聶無憂坐在車轅邊上,全心全意的都在那些細小晶瑩的雪珠子上,不提防馬車這麽一颠簸,身子一滑,眼見得便要掉了下來。
葉放一見,早已是在馬鞍上傾身過來,單手攬住了她纖細的腰,往懷中一撈,将她安安穩穩的在自己的身前放好。
眼角餘光看到高翔也正是策馬過來,一雙眼睛只在聶無憂身上。看其面上神情,倒像也是想過來接住她一般。
葉放面上神情微微一凜,雙眼略略的眯了一眯。而後他也不再看他,只是将身前的聶無憂抱的更緊。
作者有話要說:漢字真奇妙,同一個字讀音不同意思就完全不同,哇咔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