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團結發現有點不對勁,平日裏關系不錯的鄰裏鄉親這兩天好像都在避着他們家,來串門的不見了,走在路上偶爾碰見了,人家也是站的遠遠的,說不了兩句話就匆匆忙忙的找理由離開。
疑心生暗鬼,蕭團結家裏藏着那樣的秘密,本來就心裏有鬼,看見人家都是這麽個反應,就開始猜測起來,他們是不是發現了他們家的秘密?要不然,怎麽忽然就開始躲着他們了?
一想到發生在自己家身上的情況,蕭團結就無比的後悔,他不該因為對蕭梧有意見,就不相信他說的話的,家裏老母給打電話叫他們回來,蕭梧說要出大事兒了,蕭團結對此嗤之以鼻,根本就不肯相信。
什麽世界末日,那個高材生書讀的多了,腦子不清醒了吧?寨子裏的人也跟着他胡鬧,這樣離譜的事情都能傳的有鼻子有眼!
因為不相信,紅雲剛出現的時候他們家人都沒放在心上,不就是朝霞嗎?這能有什麽危險!
等紅雲迅速擴展,鋪天蓋地的時候,他們才驚覺事情不對,可是為時已晚。
他們家,除了留在蕭家寨子的老母親,其他人全都染上了那種怪病,孩子抵抗力差,發展的最為迅速,身上已經開始水腫了。
“團結!”蕭團結正在悔恨,老寨主背着手,遠遠的走了過來:“你站在這兒做啥呢?”
“叔啊!”蕭團結擠出一個笑臉來:“那不是聽說蕭梧也回來了嗎?好多年沒見過了,找他說說話。”
老寨主摸出煙袋鍋子來,點上,抽了兩口:“團結啊,你打小就跟五兒不對付,這會兒咋想起來要跟他說說話了?”
蕭梧在蕭家寨子就屬于別人家的孩子,那些對比之下被家長收拾慘了的孩子們對他別提多恨了,蕭團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爹還在的時候,沒少因為他那爛成績,拎着笤帚追着他從村頭跑到村尾。
蕭團結笑容僵硬:“那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了,那時候不懂事兒,現在都這麽大了,還能繼續不懂事兒嗎?”
“懂事兒?”老寨主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重複了一下,拿開煙袋鍋子:“正好在這兒遇到你了,一會兒叫上你家人,上村衛生所查體去。”
蕭團結心裏咯噔一聲,背上悄悄冒出汗來:“叔,這好好的怎麽忽然要查體?”
“最近外頭那疫病鬧的多兇你不知道啊?”老寨主一雙老眼死死盯着他:“咱們寨子裏之前沒事兒,最近不是外頭打工的都開始回來了嗎?萬一誰要是染了病不吭聲,那不是害了全寨人?不光是你們家,新回來的都要查體。”
蕭團結額頭上都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查體,他是絕對不敢去的!他們家現在已經三個病人了,孩子是最嚴重的,他老婆症狀最輕,只偶爾會有嘔吐現象,他早幾天就開始低熱不斷,這要是去查體,絕對瞞不了人的。
“不用那麽麻煩吧?”他試着找理由:“我們這也回來了兩天了,這不是什麽事兒都沒有嗎?”
“蕭團結你個喪良心的王八犢子!你自家孩子生病不看好,放他出來禍害我們家孩子咋的?!”一個高亢的女聲忽然冒了出來,寨子裏有名的潑辣貨平都媽拉着自家小孫女,怒氣沖沖的找了過來:“喪良心的東西!得病了不好好藏着還出來到處晃悠,這是存心想害死大家夥是不是?”
蕭團結渾身一哆嗦,強笑着:“嬸兒這是哪兒的話?我家孩子好好的,哪裏生病了?嬸兒這是聽誰說的閑話!”
“呸!”平都媽一口唾沫噴在了蕭團結臉上,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頓臭罵:“還裝呢!你那兒子都露餡兒了!好哇蕭團結,到這時候了你還嘴硬不肯承認是不是?要是我家囡囡被傳染了那病,我也不活了,拎着菜刀上你們家去算賬去!你們有一個算一個的都得給我陪葬!”
蕭平都是這寨子裏另一個出名的人物,可惜出名的方式很不光彩,在外頭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老大不小的人了還跟家裏父母要錢,他媳婦原本在老家養鴨子,賺的錢基本也都拿去貼補丈夫了,結果後來得知,他拿着父母媳婦賺的錢,在外面又養了個小的。
媳婦一氣之下就離婚走了,只留下個小孫女囡囡給老兩口,平都這些年都沒回來過一次,老兩口也死了心,就當沒這個兒子了,盡心盡力的拉扯孫女。
那蕭團結家的人可能得了病,寨子裏的人都聽說了,平都媽也叮囑小孫女離他們家人遠一點兒,可光囡囡聽話也沒用啊,蕭團結那兒子出來玩,看見外頭有小夥伴自然想湊上去,他性子還霸道,搶了囡囡手裏的零食不說還把人小姑娘給推倒了。
這下子其他孩子不幹了,他們跟囡囡可是一起玩耍的小夥伴,這個新來的竟敢欺負人!一群孩子沖上去打成一團,團結兒子的長袖襯衫就被撕扯開了,露出了滿是紅斑水腫的身體。
原本大家還只是懷疑他們家隐瞞病情,這下可好,徹底坐實了!
囡囡就是老兩口的眼珠子命根子,平都媽氣不打一處來,拉着孩子就找蕭團結算賬來了。
兒子徹底暴露了,蕭團結真是百口莫辯,被平都媽指着鼻子罵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也不敢反駁什麽,旁邊老寨主還看着呢,隐瞞病情本來就很過分了,他要再敢說什麽,老寨主絕饒不了他們家!
蕭梧家緊閉的大門後面,秦笙隔着門縫看了一場精彩大戲,連連搖頭:“孩子生病不想辦法尋醫問藥,遮遮掩掩有用嗎?真不明白這人到底是怎麽想的。”
“醫院裏還沒有具體的治療辦法吧!”蕭梧倒是明白蕭團結的幾分心思:“送去醫院也是治不好,還得花費住院費治療費,他可舍不得。”
那就在家裏一直拖着?秦笙覺得自己無法理解這種人的腦回路:“那孩子不是他親生的吧?”面對自己生病的孩子都能忍下來,這得多狠的心腸!
“他原本是打算到這裏來的吧?”趙玫瑰關注的卻是另外一點,氣憤的說:“那病可是會傳染的,誰知道他身上是不是帶着致病菌,不好好躲在家裏還要出來到處串門,這明擺着不安好心啊!”
這不就是典型的我不好,也不能叫別人好的心态嗎?說不定他巴不得全寨都染上那個病,都跟他同一個處境呢!
吃午飯的時候,蕭志軍給他們帶來了最新的消息。
“寨子裏決定把他們一家人挪到老屋那邊去。”蕭志軍捧着一碗調好的兩面,西裏呼嚕的吃着面條,嘴裏含糊不清的說:“算是把他們給隔離了。”
老屋在蕭家寨子下去一點的位置,河流的下游地帶,跟寨子隔了有一百多米的距離,還有河流阻隔,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的隔離區。
“真是不查不知道,他們家除了團結媽,其他人都染上了!”蕭志軍想想就後怕,他們可是鄰居呢:“這要不是早早發現了,說不準哪天我們家也該被傳染上了!”
“不是說那種病不會致命嗎?”蕭志軍走了後,秦笙問:“有效藥物和治療手段早晚會有的,這個病只要不致命,就沒必要太恐慌吧?”這不就跟大型的流感差不多嗎?
“誰說不致命?”趙玫瑰刷着碗,聞言轉過臉來:“現在是還沒有死人,那是還不到時候。最多到大暑,就該出現大規模的死亡病例了。”她的記憶裏,就是在那一年最為酷熱的時間段裏開始出現的死亡案例,仿佛瘟疫一般,短短幾天裏因病死去的人數都數不過來,從醫院裏直接送去焚化場,大大小小的火葬場焚化爐白天黑夜連軸轉,好多人死後連墓地都沒有,随便找個地方挖個大坑就地掩埋了事。
她回憶着上輩子的凄慘場景,刷碗的手不知不覺停了下來。
“你休息去吧,我來刷碗。”秦笙接過趙玫瑰手裏的活兒。趙玫瑰大概是擔心自己白吃白喝住在這裏,怕他們有朝一日把她趕走,不管什麽活都搶着幹,地裏的家裏的,好像把自己定位成了家裏的保姆長工一樣。
“等會兒,我想起一個事兒來!”趙玫瑰忽然一個激靈:“那場災難裏死去的,絕大多數都是男人啊!同樣患病的女人,死亡幾率要遠遠小于男人!我記得,後來好像還有什麽專家針對這個情況做過研究……”
這個病居然還分男女?秦笙開了眼界了:“相對脆弱一些的女人居然擁有更強大的抵抗力?問題出在哪裏?基因染色體?”奇了!難道疫病也懂得重男輕女?
蕭梧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我給陸樂年打個電話。”
自從紅雨之後,手機信號就有點不穩,蕭梧直接用座機聯系上了陸樂年。
“兄弟,你那裏的基地可要好好建設啊!”陸樂年在電話裏語重心長:“這情形繼續下去,搞不好真有那麽一天,我得去投奔你去!”
“這個你放心。”蕭梧先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随後才說到正題:“疫病的事情你都知道吧?現在有這麽一個情況你看能不能做點什麽。”
陸樂年聽着聽着,表情漸漸嚴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