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慢慢西斜,岸邊的綠柳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風輕輕吹起湖面,泛起點點漣漪,圈圈點點。
忽而從不遠處傳來“噠噠”的馬蹄聲,漸行漸近。我同樓子越一同轉身,聞聲望去。
為首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飛奔而來,一道身着藍色錦衣男子的身影映入眼簾。玉冠束發,腰挂環佩,俊朗的容顏猶如刀削。嘴角微微含笑,周身散發着無形的氣場。他身後緊随着兩個騎着棗色馬駒的護衛,更顯的他引人注目。
“籲——”他勒住白馬,翻身下馬,在我們面前站定,含笑:“好久不見!”清明的嗓音淡淡響起。舉手投足間散發着與生俱來的王者風範,卻又帶着江湖兒女的豪爽灑脫之氣,嘴角的笑意頓時讓人親切了許多。
我納悶,此人是誰?
“怎麽?不認得大哥了?”男子戲虐道。
大哥?
男子見我滿臉茫然,對他毫無反應,頓了半刻,忽作西子捧心狀:“你個小沒良心的,就這般嫌棄我,大哥都不叫了?”
剎那間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表面如此正經的一個美男子,內心卻如此風騷!我擡手擦擦額頭上的冷汗:“那個啥……”
“大哥!”男子立馬糾正道。
“呃,好的,大哥!那啥,俺真不認識你,莫不是你認錯了?”看看人家這張相,這風姿,雖說風騷了點,但可以忽略不計哈!同人家一比,那根本就不是一個基因上出來的。所以說,他肯定是認錯人了。
這時樓子越在一旁出聲道:“她确實不認得你。“
男子楞了一下,直身站好,淡定的說道:“樓子越,好久未見,你也學會說笑了?嗯?”陰森森的腔調,帶着絲絲挑釁。
樓子越淡淡笑了:“是真的。”
見樓子越一臉正色,男子這才感覺不對勁:“怎麽回事?”
樓子越撇向他,涼涼的說道:“不過是忘記了一些事情。”
男子眉頭皺起:“你信中說出了些狀況,可是指這個?”
樓子越點頭。我奇怪道:“我忘了些事情?我怎麽不曉得?”如果真的忘了。那怎麽就沒聽誰提起過?
“那是因你忘記的那些人,你都還未見過,所以不知道,”他指着面前的男子淡淡道,“他是夏伯仲,夏國五皇子,你以前的結拜大哥。”
“大哥好!”一聽人家是皇子,我趕緊狗腿的巴結。這年頭,無非就是皇親貴族為大,俺一介平民,當然得多找些大樹來傍傍,日後做什麽事豈不是方便了少許?我賊賊的笑着,又沖樓子越示威:“如今我也有大哥了,日後你再莫想欺負我!”
“我何曾欺負過你?”樓子越好笑道。
“多了去!”我撇撇嘴。“前日說好給我看你洗澡來着,結果等我去時你都已經洗好了。還有昨天,說是回房脫衣服看看我咬你的,有沒有事,最後還不是哄了我?噢!還有早上,明明是你先親我,到最後又來怪我!你說說,這不是欺負是什麽?”我一條一條數着他的罪狀,憤憤道。
“噗——”夏伯仲笑噴了。“我說,你這腦子裏都裝的亂七八糟的啊?是不是話本又看多了?”
“咦?你也知道我愛看話本?”
“當然知道,想當年你一半的話本全是我買的。”
我立即熱淚盈眶,親娘啊!這世上給我買話本的,除了六哥就是樓子越,現在還有你,不用說,乃肯定是好銀!“大哥你對我真好!”這下,更得好好表現了,以後的話本定是會越來越多的。
樓子越用折扇敲了一下我的頭,對夏伯仲道:“你如今剛到,我們先去呂大哥府邸,我們歇在那裏,你也一同過去,等明天早上一起去通州。”
“無妨。”夏伯仲笑道。
“那咱們先回去吧!”說罷轉身先上了船。我暗地裏翻了個白眼,貌似他總愛先別人一步先走,可夏伯仲人家是皇子,謙讓不懂麽?
船晃悠悠的行駛着,不一會兒我被搖的又有了睡意。這時,夏伯仲在我旁邊輕輕問道:“阿九,你就不好奇,你忘了些什麽?不記得了誰?”
一聽他這話,我神思恢複稍許,有些疑惑的問道:“記不記得很重要麽?”
夏伯仲似是沒料到我會這般問他,神色愕然。我知道,他是在想,為何我得知自己失憶後會如此淡定。
“難道你就沒想過你忘記的都是些什麽?”後又加了一句“你不想記起來嗎?”
我搖搖頭:“不想。”我看着他詫異的神情,解釋道。“既然已經忘了,就有忘了它的道理,如此又何必苦苦不得其解,費腦子想辦法再去記起呢?如今身邊的人我都認得,而我的生活也并未因此而錯亂,我已經滿足了。”
其實,說不好奇是假的,除了好奇,更多的是驚訝,沒想到話本裏常說的事情,卻是在我身上發生了,能不驚訝好笑?可是我這人一向怕麻煩,也一向相信每件事情的發生,都有它一定的道理。和我最親近的人,我都還記得,這就已經夠了,何必再去想寫有的沒的。
他聽我這般說,頓了半響,笑了:“我就知道,你一直很聰明,最是懂得如何取舍。”
我好笑的看着他:“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是在誇我麽?”
“嗯,對!我就是在誇你!”他靠在船艙的艙壁上,懶洋洋道。“樓子越,你倒是肯。”
樓子越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望向外面的湖面:“她剛見你,說不認得你?你什麽感受?”
夏伯仲沒了言語,我擡眼看去,他臉上的神情恍惚不定。我曉得,他定然是不高興的吧。
樓子越轉過頭,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我剛知曉她不記得一些事之後,也同你一般,但我很快又釋懷了。因為,從哪裏忘記,就從哪裏開始。”
夏伯仲聽他這樣說,眼中似有什麽閃過,低低道:“從哪裏忘記,就從哪裏開始。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怪不得……”
我挑眉,他們這打得什麽啞謎?
“噢!對了,你不是說今天來有要事麽?怎麽什麽都沒幹就回去了?”我突然想起來,問樓子越道。
“急什麽,晚上再去,”他沖我神秘一笑,“到時候帶你去看戲。”
“喂喂!還有我!”夏伯仲急着叫道。
大哥,您甭說話了成不?和您這穩妥的外表真心不像啊!
“放心,少不了你。”這是船靠岸了,樓子越扶了我。“下去吧。”
小心從船上跳下,呂大哥已派人來接我們了。
“見過各位主子,我家爺說這個時辰各位主子定是回來了,命我趕緊過來接。”說着行了一個禮。
我暗地咂舌,夏伯仲笑道:“連個小厮都這般機靈,可見呂大哥教導有方啊!”
“主子們,您請好嘞!”小厮請我們上旁邊早已備下的馬車。
“哈哈哈哈!我騎馬就好!”說着大笑着率先跨上了白馬,我這才發現原來他的兩個随從,在後面将馬兒放在重新租的一個船運過來了。
咳!讓馬乘船,果真奇葩!
“那咱們就坐馬車。”樓子越牽着我上了馬車。
馬車穿過兩條街,就到了呂府,還未下車就聽到了丫鬟喜悅的叫喊聲:“夫人,回來了回來了!”
聽這喊聲,我猴急的跳下馬車:“菩薩,我回來了。”
“怎麽,玩的可開心啊?”菩薩拉着我的手笑着問我。
“別提了!”我撇撇嘴。“說是有好玩的,結果就一大群書生,無趣。”
“當初就不讓你去,你偏不答應,這下後悔了?”
“菩薩!你又打趣我!”我不依道。在外面無聊了一上午,也不安慰人家,傷心。
“好!好!不打趣你!”有沖樓子越笑道,“你們快些進去吧,夏公子方才就已經到了。”
樓子越點頭,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了府。遠遠的瞧見夏伯仲已在大廳內坐下,正堂內正擺了滿滿一桌子的飯菜。我開心的叫道:“菩薩,你又做好吃的了!太好了。”說着趕緊跑了進去,吃飯這事兒,得積極。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
菩薩在我身後叫道:“先淨手!”
“知道了!知道了!”一旁有丫鬟趕緊端上水盆,伺候我細細洗過.
呂大哥在一旁笑着請我們坐下:“去了這麽久,也都餓了,都坐吧!”“呂大哥真好!”我笑眯眯的說道。
這邊樓子越也坐下,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放到我碗裏:“嫂子的八寶玲珑魚可是獨門秘方,你嘗嘗看。”
我夾起咬了一點點:“唔,好吃!嫩而不焦,既有魚的肥美,卻無油膩之感,夾着五谷的芬芳。”我又嘗了一口,思索道。“還有一樣。”
樓子越笑道:“可嘗出是什麽了?”
我分析道:“裏面有竹葉的味道,也有蓮的香甜,兩者是夾雜在一起的,倒別有一番味道。能讓二者合一的只有……酒!”我的腦子裏閃過一道白光,驚訝的叫道。“沒錯,就是酒!只有酒香才會這般醇厚!”
一旁的夏伯仲先笑了:“沒成想,你這嘴巴倒叼!我都沒嘗出來呢!”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誰!”說着我開心的對菩薩笑的分外谄媚,“好菩薩姐姐,你快教教我,日後我就可以天天吃了!”
菩薩笑着點了一下我的頭,打趣道:“我倒是想教你,只怕你嫌麻煩,到最後可苦了你的丫鬟。”
呂大哥在一旁笑道:“要說這八寶玲珑魚,還要數聞一師的夫人,清荷夫人,她做的這道菜當真是人間美味!”
我眼珠一轉,賊兮兮的問道:“大哥大哥!那她現在在哪裏啊?”
樓子越喝了一口茶,涼涼的道:“她已經死了。”
“死了?”
我吃驚道。她居然死了?什麽時候死的?又怎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