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當太陽爬上樹梢時,我們也準備的差不多了。
孩子一早就交給鳳舞看管,方許依舊一身通白的書生打扮出場了,我們再次商讨之後,方許穩了心,大有一副“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神情,大步流星向安宅跨去。我和三娘則站在忘仙樓的第七層,泡着上好的花茶,耐心看着好戲。
方許在安宅大門前站定,小厮見又是他,上前想要将他轟走,方許攔住他們,淡淡說道:“你且讓我進去,我是來寫休書的。”
小厮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遲疑着相互對望了一眼。方許看出了他們的猶豫,挺着胸膛沉聲道:“昨晚我已想明白,妻子沒了大可以再去,範不着為一個女人搭上自個兒的性命!”
那倆個小厮也算心未壞透,聽他這般說,嘆了一口氣,安慰方許:“方公子,我家小姐也是個苦命的人,只道是你們兩個實在沒有緣分,你能想開便好。進去之後要快一點,我們家主子的厲害你也是知道的。”
方許點頭:“多謝小哥,在下自是明白。”說完一身正氣地踏入了安宅大門。
因我們隔的遠,且自打噬骨香的毒解之後,沒了以前耳聽八百的異能,如今只得靠着三娘給我傳話。
三娘給我一邊學着,一邊感嘆:“這小白臉倒是容易上架!”
我心下着急,他進去之後的戲才是精華所在,在這裏光靠三娘傳話給我定是不行的。于是我央求三娘帶我使了輕功,藏身在安宅一旁的大槐樹上。這棵大叔長的甚是有眼光,坐在樹幹上,安府的一切盡在眼中。這下既可以看的清,也可以聽的見了。
只見方許進了大門,院子裏幹活的丫頭們全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方許繼續往裏走去,下了臺階後站定,這時那個老妖婆也出來了。
“你還來幹甚?莫不是給你的教訓還不夠?”老妖婆被丫鬟扶着,略見白色的頭發梳的緊致亮堂,吊起的眉眼精光四射,說話時眼睛微眯,狠厲程度顯而易見。
方許只是沉聲問道:“晚輩再問最後一次,卿卿,到底讓不讓我帶走!”
“除了給休書,別的休想!”老妖婆冷哼一聲,轉過頭将視線落在旁處,不再去看他。
方許稍頓片刻,兀的猛然揮拳向自己的鼻子打去,随着他的拳頭落下,兩行鮮紅的血液蜿蜒地從鼻孔緩緩淌下。院子裏的人都被他的舉動吓到了,不知道他這是在幹什麽。
我在一旁笑的要死,好小子,昨晚給他教這個辦法的時候,還怕他下不去手,沒想到真是條漢子。
方許收回拳頭,就地倒在地上一滾,趁機壓破藏在懷裏的雞血,瞬間鮮紅的血色布滿了雪亮的白衣,白裏映紅,煞是漂亮。
他緊接着爬了起來,趁衆人呆滞之際趕緊向外跑去。
院子裏的人不明所以,不知道他好端端的怎就弄了一身的血,皆被這樣的陣仗給唬住了。待反應過來,想去攔住方許,卻已經晚了。
方許按照計劃,向鬧市跑去,邊跑邊喊:“救命啊!殺人了!救命啊!殺人了!救命啊!”
街上的百姓遠遠瞧見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穿了一件又紅又白,布滿灰塵的衣服,慌慌張張跑了過來,許是太過緊張了,竟使他摔倒了幾次。
街上有好心的人将他扶起,趕緊出聲問到:“哎呦!公子你這是怎了?怎這般落魄?”
“殺、殺人了!”方許依舊背着臺詞。
“什麽!”扶着他的老伯一聽殺人了,吓的臉色大變,手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你、你是說,殺、殺人可?”
方許咽了一口唾沫,凄聲叫道:“是安家!她關了我的妻子,要逼我同卿卿合離,否則就要打死我,我、我這是死裏逃生啊!”
慘烈的聲音配着他那副吓人的模樣,果真有幾翻可信。
因他曾在忘仙樓買醉,人群裏自是有人認得他,當下給大家解說了起來那老妖婆的狠毒。
三娘用胳膊肘撞撞我,沖我笑道:“你瞧!這個小白臉倒挺上道!”
“那是自然,你也不說是誰人給他編排的戲份!”我得意一笑。
說話間,安宅的人已經追了上來。
百姓一看那安家來拿人,紛紛挺身出來,嚷嚷着要面見老婆子,替方許讨個公道。
下人們沒辦法,被百姓逼着回到了安宅。
“安老婆子!你出來!我們要讨個說法!”
“是啊!青天白日,我們不能由着你這般欺負人!出來!”
“老妖婆!你出來!平日裏你就欺壓我們小老百姓,這次一并要給我們個說法!”
這人皆是被安家欺壓過,卻苦不能言的小老百姓。
昨晚,三娘在那些人的院子裏,偷偷扔了紙條,上面寫着:欲去看安家的笑話,明日便去鬧市!果不其然,那些人如數來了。
本息事寧人的老妖婆,見躲不過去,只得自己出來,待看到方許時,毒蛇一般的眼睛惡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後者昂首挺胸,一臉淡然。
這時,我和三娘也悄悄從樹上下來,偷偷混進了人群之中。
“諸位鄉親,這是我們安家的私事,還望諸位勿要插手,交給我們來解決。”老妖婆到底有兩把刷子,一句話便震住了鬧哄哄的人群。
“不能交給她,大家可都瞧見了,若是交給她,這個書生還能有命活?”見大家安靜了,我出聲喊道。
老妖婆利劍一般的眼神殺了過來,吓得我一個哆嗦:哎呦媽呀!太吓人了也!這得多少年的功力啊!
一旁的三娘也出聲道:“對!不能給你,除非你交出安卿卿,否則今日之事我們就撕破了臉,也要争這一口氣!”
“交出安卿卿!交出安卿卿!”這時,一早安插在人群裏的自己人,順勢叫喊了起來。
百姓們見此,也紛紛響應,更有甚者居然拿出了雞蛋,菜葉子向她們扔去。
老妖婆的臉色紅了又青,青了又紫,紫了又黑,煞是精彩,我心裏暗笑:她是學過變臉麽?
如果不是起伏急促的胸脯暴露了她是被氣的,我就真的以為她是中毒了。
半響,老妖婆深吸一口氣,見再不交出安卿卿,今日的事,怕是不得善終了。遂咬牙切齒:“把小姐帶出來!”
不一會兒就有人将安卿卿帶了出來,老妖婆恨恨的看着安卿卿:“這可是你挑的人,果真能耐!哼!關門!”
說罷命人将安卿卿推了下來,轉身走了進去,遂地大門緊緊關上!
安卿卿看似虛弱的緊,若不是一旁的百姓扶着,怕是要摔倒了。
“卿卿!”一旁的方許出聲喚道。
安卿卿聞聲尋去,觸目便是方許青紫的臉龐和帶血地白衣,當下被吓的差點暈了過去。
我趕緊擠身上前扶住她,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此乃障眼法也!”
安卿卿果然聰明,立即明白我說的是什麽,很快便緩了氣息。
三娘沖一旁的百姓道:“今日大家幫了這小夫妻倆,我三娘請大家去忘仙樓喝酒去!”
人群中一片歡呼聲響起。
頓時,我的心疼的似是被針紮了一般,她說她請客??屁話!說的好聽,到頭來肯定又全賴到我的頭上。
我白花花的銀子啊!想想都覺得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