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粥吃下,整個人也有力氣了,我問出心底的疑惑:“師娘,為何這次要逼毒啊?不是要等它自己毒發麽?”
師娘,替我擦擦嘴角殘留的污漬,嘆了口氣:“你師父好不容易帶回了荨蓖草,我們便給你一起煮了,将你的毒逼到一處。等疼過這次,往後便會好很多。”
我心裏頓時明白了,原來只要我這次多受點苦,日後便不會再這麽難熬了。
我心中嘆氣,早就曉得,我這毒纏人的緊。
等完全恢複了力氣,我起身,慢慢走向琉璃鏡,鏡子裏立刻出現一個容貌絕美的女子,一颦一笑,帶着致命的誘惑,這分明不該是一個凡人該有的容貌。
我不禁撫額長嘆,我這幅容貌,果真又妖冶了不少,長此以往,與妖怪有什麽兩樣!
噬骨香每次毒發,先是筋骨錯位,再重新整合,忽冷忽熱,當真變态的緊。每每毒發一次,中毒者的容貌便會有所改變,且中毒者的身體會散發奇香,随着毒素漸漸深入骨髓,樣貌會宛如妖姬,香味也愈弄,直至死亡。
想到此,心裏一陣煩躁,順手将鏡子反扣在桌子上,起身去外面轉悠一圈。路過楓樹林時,折了枝楓葉,拈在手裏把玩。
路過偏堂,裏面三三兩兩聚了好些人,我探過身子,伸頭去瞧。原是二師兄六師兄他們又開賭了,主角正是師父的愛寵大花,賭它下的小花是公崽還是母崽。
大花是師父三年前意外撿的一只禿毛老虎,當時師父帶它回來時,身上的毛掉的掉,禿的禿,我一瞧它這幅模樣,當下一拍腦門,大花,一個極其雅致的名字就灌在了威風凜凜的老虎身上,氣的師父直跳腳。
我瞅着師父一臉的菠菜葉顏色,開導他大花這個名兒很好,好強悍!而且簡單易懂,朗朗上口,比起什麽雷啊、電啊,不知好了多少倍。
可惜我那師父太過死板,不肯接受我的新想法,當下兩眼一閉,身子往後一仰直直倒了下去。
眼見我一個不小心引發了血案,趕緊撒腿跑路。以至于日後師父赤、裸、裸的免了我三個月的零錢,典型的公報私仇,氣的我的小心肝那叫一個疼啊!
轉眼三年過去了,當初還是個小崽子的大花這麽快就要當娘了,委實不容易。
我瞅着師兄們正賭的起勁,遂我也甚是謹慎的下了一注。一旁的小八見我也壓了賭注,一臉驚喜的拉着我:“阿九阿九!你壓的是哪個注?”
我稍稍掀了掀眼皮,但見衆人皆眼巴巴的望着我,一股傲嬌的感覺油然而生。我拂了拂衣袖,右手拈着楓葉,擋在唇邊緩緩一笑:“我賭它生不出來娃娃!”
唰!唰!唰!衆人的臉色瞬間石化!
小八氣呼呼的扔下拉着我的衣袖,怒道:“什麽叫生不出娃娃?你這不是拿我們開心麽!”
我但笑不語。
對面的六師兄聞言,深邃的眸中劃過一絲流光,劍眉微挑,将“公”字上面的銀兩,如數移到了我這邊,爾後悠悠說道:“我也賭它生不出小崽!”
他靜靜的凝望着我,我的心中不禁一突,他這是什麽表情?莫非是知道了什麽不成?
我感到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爾後笑着打了個哈哈,轉身走了。直至走到後山,我小心一打量,見四處無人,閃身進了大花的老虎窩。
遠遠的就瞧見大花懶洋洋的爬在角落裏,突出的肚子顯示出它已經有了小花。我踱步過去,大花聽到有聲響,警惕爬起,眼中滿是防備,見是我複又緩緩趴下。
我在它的面前蹲下,伸手摸着它的頭,觸手一片柔軟。三年前它還是光禿禿的,現如今已經成了真正的一頭老虎了。
沒人知道,大花的娃娃是生不下來的,她之前被毒蛇咬中,腹中的小花已經是死胎。
“大花,你怎就這般倔?小花已經活不了了,你什麽時候才肯讓我幫你把小花弄出來啊?”大花曉得它的寶寶已經見不到了,死活就是不肯讓我幫它把小花拿出來。
從它知道真相那天,它一直就處于暴躁期,師父也拿它沒法子,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讓它平複。卻總是窩在角落,一動也不動。
我用手指摸掉它眼角的淚花,心中一堵。它舍不得啊!它雖是動物,可也有情感,且是最幹淨,最單純的情感。它沒了孩子,難過哇!
“大花,你知曉,再這麽下去,你是撐不了多久的。小花沒了,咱可以再有,可是,我不能沒有你,你還救過我的命呢!”
是的,因為救我,才會被蛇咬到,才會沒了小花。
“大花,我曉得你怪我,我也埋怨自己,若不是我你的小花才會沒有的。可是,難過歸難過,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也離我而去,我辦不到。若是你不原諒我,我會難過一輩子的,真的!”
我緊緊的抱住它的脖子,我在賭,賭它對我和師父,以及天宮的情分。
果然,片刻過後,它嗚咽了一聲,用溫熱的舌頭舔着我的手掌,滿是不舍。
我開心的幾欲落淚,它想通了!我就明白,它不會舍得的!
“會有點疼,你且忍着點,很快就過去了。”我帶它走到一旁的小屋,裏面有早就備好的銀針和刀子。
可等我真的拿起刀時,手止不住的抖。不期然就想到了我毒發時,師娘替我運功,定是要比我此時不忍、忐忑的多,但更多的還是心疼。
就在我遲遲下不去手時,大花突然暴躁了起來,緊接着房門被推開,六師兄逆光現在門口,嘴角勾起一抹痞痞的笑意。
大花見是六師兄,又乖乖趴好。我不禁有些呆滞,他怎會過來?
六師兄掩好門,上前來接過我手裏的刀子,笑的一臉欠扁:“你再發呆,咱這‘剖腹取子’也就別繼續了!”
我立馬回過神來,将大花按住,給它灌下麻沸散,六師兄輕車熟路的替大花開刀。
等一切收拾完畢,天已傍晚,我用清洗手上的血漬,問六師兄:“六哥你怎會知道的?”
六師兄傲嬌的扣了一下我的頭:“你那點小心思,我會不知道?”
他轉過身去,望着漫天的晚霞,搖頭晃腦自我感覺良好道:“自半月之前大花救了你,我便覺察你經常會偷偷跑到後山,且帶的都是血燕。我就奇怪,十天前我偶然發現大花腹中乃是死胎,前後一想,我便曉得是何事。”
說道這,他轉過來嗤笑一聲:“以你的個性,你必定會讓它想法子活下來。如此只有剖腹取子之法了,加之你剛剛的賭注,壓的是大花不會下崽,是以我便跟着你來了後山,果不出我所料!”
說完還沖我擠眉弄眼,:“諾!本公子幫了你這麽大的忙,沒了好吃的怎麽也說不過去!對吧!”
頓時我滿臉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