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地流走了,王夫人衷心企盼的意外并沒有發生,林黛玉就要大婚了。盡管是進宮,但她是以皇帝妻子的身份嫁入宮中的,所以,嫁妝是必須的,曬妝這日,是和新皇後交好的大好機會,與林家交好的、相熟的全來了。
賈母也想着去添妝。一則是賈母還是很疼林黛玉的,畢竟林黛玉是她的親外孫女,盡管那份愛摻雜了太多的東西;二則是她對元春的失望,盡管她表面上不承認,但她心裏明白,元春恐怕已經失寵了:當夏太監第一次來‘借銀’開始,她就知道元春已經失寵了。你見過哪個太監敢到寵妃家‘借錢’的?賈母不得不承認,元春無論是才,還是貌都比不上她的外孫女。所以,同外孫女修複好關系,那是必須的。她把她沒放在庫房裏的,壓在箱底的寶貝拿了出來,斟酌着要送些什麽的時候,沒想到被王夫人等知道了。
王夫人早把賈母的私房看成是自己的了,如何肯允許別人染指,可她又不願破壞自己的一貫的賢淑外表,只急得團團轉,心內火急火燎的,一刻也停不下來。畢竟周瑞家的不在了,也沒一個貼心的心腹能猜出她的心事,越發的讓王夫人心急如焚。
無法,她最後只得讓人把薛寶釵找來,将事情與她說了,薛寶釵的想法卻與王夫人異途同歸。她不認為賈母的私房全是王夫人或者寶玉的,但她不贊成賈母給林黛玉。受忠信侯的影響,她對皇帝都不那麽尊敬了,何況是未來的皇後呢,更何況在她的心底有個魔鬼,就是林黛玉過得越慘,她越開心。這對婆媳商量了一陣,然後找來了賈寶玉,一起來到了榮慶堂。
不想她們耽擱了太久,賈府各路人馬都知道了這個消息,賈赦、賈政、賈琏、邢夫人、李纨、王熙鳳等都來到了榮慶堂。
這些人來到榮慶堂,誰也沒有看賈母一眼,全都奔着大堂中央大條案上陳列的各色寶貝去了。賈母看着自己的子孫如此地無視自己,一個個卻只管眼神貪婪地注視着自己的私房,覺得一陣陣地心塞,她冷冷地“哼”了一聲,開口道:
“你們既然來了,就幫我好好看看,送些什麽給我們的皇後娘娘添妝。”
賈母這話一出,賈赦不幹了:“老太太,外甥女那裏什麽好東西沒有?哪裏還需要我們巴巴地再送上這些?”
王夫人也不幹了:“老太太,皇上還沒有冊封呢,她還不是皇後。”
王熙鳳跟進:“老祖宗,你的好東西已被林妹妹都拿走了,只剩下了這麽一點點,您老就留着壓壓箱底吧。”
賈政、邢夫人、李纨、薛寶釵也随聲附和:“老太太,如今今上素來倡導節儉,聽說林姑娘的妝奁已十分豐厚了,太過了就不好了,況且如今我們府裏也不寬裕。”
賈母望着她的子孫,深深無力地嘆息一聲,揮揮手,讓琥珀帶人将她的寶貝收起,一臉嫌棄地對她的子孫說:
“不管如何你們也算是出身豪門,什麽好東西沒見過?怎麽還眼皮子這麽淺?”
“老太太錯怪我們了,到現在我們也沒有收到林家的請帖,如此貿然登門,不知別人會如何想我們呢?”
“老二說得對,老太太,那林丫頭眼中何時有我們這些舅舅?她家裏那麽富麗堂皇,玻璃坊那麽掙錢,她寧願給那個不知哪裏來的繼母和弟弟,也沒有想到舅舅一點點,這種外甥女我們是高攀不上。”
“大老爺這話說得太對了,林丫頭那種刻薄相,哪裏及我們娘娘一點?”
“老二家的,慎言!”
賈母無奈地看着她的子孫,又一次失去了和林黛玉重修舊好的機會。
林黛玉的添妝日,賈家人自是一個也沒有來。劉夫人和林黛玉都松了口氣,她們真心地不希望賈府的人來,她們真心希望能就此擺脫賈府。
第二天,林黛玉的婚禮和封後大典自是隆重而盛大的,以至于在今後的許多年還被人津津樂道。
次日清晨,帝後二人去慈寧宮拜見太上皇和太上皇後,林如海看着自己的女兒,身穿端莊大氣的皇後正裝,頭戴鳳冠,婷婷地和年輕帥氣尊貴威嚴的皇帝站在一起,是那樣的般配,那樣的養眼,不由得想起過去種種,心中感慨萬千,半晌,方平複下來,笑着給帝後二人賜了坐。
太後娘娘也高興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大方地給了豐厚的見面禮,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如尋常人家一樣話着家常。
很快,這溫馨的氛圍給打破了:“啓禀太上皇陛下、太後娘娘、陛下、皇後娘娘:吳貴妃娘娘、陳淑妃娘娘、賈嫔娘娘、周嫔娘娘攜各位貴人娘娘求見!”
“宣。”
吳貴妃、陳淑妃、賈元春、周嫔各攜帶一、二名貴人常在答應之流,以及各自的兩名宮女一起魚貫而入。這些高貴的女人一個個盛裝而來,擺出一付高貴端莊的姿态,目不斜視地走了過來。
“臣妾吳氏拜見太上皇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歲,千千歲!皇上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臣妾賈氏拜見太上皇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歲,千千歲!皇上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
坐在上面的三尊大神,見這些女人如此行禮,均十分生氣,他們繃緊面孔,誰也不理她們。這些女人一見三位大神一言不發,馬上又轉過頭來:
“臣妾吳氏拜見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歲,千千歲!”
“臣妾陳氏拜見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歲,千千歲!”
……
獨賈元春站在那裏,僅點頭道:“林妹妹,好久不見!”
賈元春如此行徑,自是惹惱了三位大神。
原來如今的太上皇,當年的皇帝,因原配皇後過世多年,欲立奉聖夫人的女兒甄氏做皇後,但當時的皇太後孝賢太後對奉聖夫人頗有微詞,也不喜歡甄氏;而群臣也因甄氏出身低微,且甄氏亦有了一子,怕影響皇太子的地位,堅決不同意。這事又拖了幾年後,奉聖夫人因和賈家有親,便把賈敏推薦給皇帝,孝賢太後一看,幹脆來了個釜底抽薪,亂點鴛鴦譜,将正在和新科探花林海議親的內閣重臣的孫女沈氏封為皇後,賈敏則指給了林如海。
好在林如海雖與沈氏青梅竹馬,但後來兩人礙于禮數,已多年未見,壓根就不可能到了非卿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皇上是不管是誰,他的寵愛都是甄氏;賈敏雖喜歡皇後這個榮耀,但林如海要比皇帝年輕許多,英俊許多,所以也是樂意的;不樂意的只有奉聖夫人和賈母罷了。
如今林如海成了太上皇,自是要在人間要找些恰當的幫手,太後沈氏就成了首選。這原來的太上皇自元後去世後,只寵愛甄太妃一人,對太後只是面子情罷了,要不是甄家勢力過大,且甄太妃母子夠蠢,群臣的反對,這皇位還真沒當今母子什麽事。縱是如此,當今上位後,太上皇依舊對甄太妃母子恩寵有加,給當今制造了許多麻煩,甄太妃有太上皇撐腰,也從未将太後娘娘放在眼裏,太後娘娘也因此對太上皇寒了心。
如此,林如海挑明身份,并講了許多他們幼年之事,惹得太後娘娘淚水漣漣,他們竟是破鏡重圓了。
這新皇後既是林如海的女兒,太後娘娘愛屋及烏,自是喜愛非常。如今見賈元春如此地欺負新皇後,頓時大怒:
“放肆!趙嬷嬷,去宣慎刑司的管事來,将賈氏交給他們,讓他們好好教教賈氏規矩!”
“是。”
“太後娘娘,太上皇陛下,皇上,臣妾錯了,臣妾再也不敢了。太上皇陛下,林妹妹是臣妾姑媽家的女兒,是臣妾的表妹,我們還是在省親那時見過,後來——所以——,求太上皇陛下明鑒!”
太後娘娘和林黛玉看着賈元春死不悔改的樣子,看着她不知死活地竟抛開別人,去求太上皇,突然都不氣了,一臉看好戲地望着林如海和賈元春。
林如海如何不知道她們的心事,他微微一笑,轉頭對皇帝說:“皇兒,這賈氏是什麽來頭?”
皇帝一愣,不過他是絕頂聰明的,略一思索,便知太上皇和太後的意思:“回禀父皇,這賈氏原是甄貴太妃面前的宮女,兒臣大婚前,甄貴太妃将她和周氏一起給了兒臣,說是教導兒臣人事。後來,兒臣登基,甄貴太妃派人來說父皇的意思,要給賈氏一個名分,畢竟她是榮國公的孫女。”
太後望了林如海一眼,林如海尴尬一笑:“朕好像不記得和甄氏說過這話。戴權,你記得嗎?”
戴權也被林如海威脅利誘,早成了林如海的人,如何不明白林如海的意思?忙躬身答道:“回禀太上皇陛下,奴婢也不記得。”
“哦,連你都不記得了?皇上這話又從何而來?難不成甄貴太妃敢假傳聖旨?”
皇上此時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雖然不知為什麽太上皇清醒後,對甄家如此的深惡痛絕,但不管如何,這些都對自己大為有利,他自然不會反對,而且是大加歡迎:
“父皇說的可是真的?那——也太膽大了吧!去查查‘起居錄’。”
皇上百分百的相信,太上皇自是不會讓自己幹預兒子後宮的這些溴事記在‘起居錄’上的。
林如海和皇上看着起居錄,林如海還做出震怒的樣子,皇上是又驚又怒:“父皇,竟真有其事!甄貴太妃竟膽大如此!”
“這個甄氏!戴權,傳朕旨意,甄氏罔顧聖意,持寵而驕,假傳聖旨,着奪去貴太妃封號,貶為罪奴,逐出妃陵。”
賈元春頹然地坐在地上,她知道自己這是往死裏得罪了忠信侯。甄家雖倒了,可忠信侯還在,那些殘餘的勢力還在,光自己知道的宮中,就有不少曾經是甄貴太妃的人,自己本就靠這些人起家的,這可如何是好?
此時林黛玉緩緩地站了起來:“父皇、母後容禀:今天是臣媳新婚第二天,雖知道的人會說賈嫔張狂,不知道的還以為臣媳是個不容人的,所以還請父皇、母後饒了賈嫔這一回。”
“皇媳,這賈嫔十分可惡,狂妄自大、目中無人,你同我一樣,是從乾清門擡進來的,是堂堂正正的皇家媳婦,且是那些不知所謂的東西所能比的,趙嬷嬷,傳本宮懿旨:從今天起,皇家也講講規矩,只有皇後是皇上的妻!什麽妃嫔之流都是妾,妾在普通人家只能是半個主子,現在開始,我們皇家也一樣:妃是妾,嫔以下就是同房丫鬟了。皇後,記住了:你們以後是不能以姐妹相稱,你是她們主子。不過看在你的面子上,趙嬷嬷,和慎刑司的管事說一聲,因皇上大喜之日,賈嫔的罪,就減輕一等處理。”
太後娘娘訓話的時候,吳貴妃等也坐不住了,均起身,跪了下去。
“臣妾謹遵太後娘娘慈訓。”
林如海嘆息一聲:“哎,當年朕就是太寵甄氏了,以至于弄得江南一團糟,現在朕想起來真是悔不當初啊。所以皇上,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是,父皇兒臣記住了。”
皇帝本來就被丘比特的箭射中,再加上林黛玉才貌雙全,言語風趣,舉止娴雅;且皇帝的政務也很繁忙,他以前的那些女人雖很美,但卻遠沒有能打動他的心。所以他對太上皇和太後娘娘的決定毫無意見。再說了,他是皇帝,将來他想改變這些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對林黛玉的愛戀越來越深,其他的女人對他是毫無吸引力,他雖說沒有廢除後宮,但卻如虛設。這是後話。
一時,慎刑司傳來話,按例賈嫔應降一級,罰奉一年,禁足三月,皇上當即批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