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自己的口鼻之中,滿是血腥。朦胧中,我看到樓子越神情堅定,揚起手中的尖刀,朝自己的心口紮去。瞬間,滾燙的鮮血争先恐後的流了出來。
我被他的舉動驚呆了,他這一刀分明是紮在他自己的身上,我卻覺得像是紮在了我的心裏,疼得我幾欲窒息。
我撲上去,想要替他捂住傷口,告訴他不要,可是渾身疼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了。筋骨寸裂,痛不欲生的感覺襲滿全身,身上的香味越來越濃,我瞅着滿屋子的蝴蝶,扯出一抹笑意。
連這個天氣都有了蝴蝶,果真是毒入骨髓,快要死了麽!
樓子越将滿碗的血湊到我的嘴邊,給我灌下。失血過多的他腳步有些不穩,跌跌撞撞的。
我暗自嘆氣,他這又是何必,我自然是救不活了。何苦為了我這個将死之人白白糟踐自己,不值得啊!
但見他緩緩一笑,整個人的面部表情分外柔和,勾人的眸光裏滿是寵溺與疼惜。
他說:“我不會讓你死的,相信我!”
我扯出一抹微笑,沉沉睡去。
等我再次醒來時,我又一次的發現我還是沒有死,不禁驚嘆:話本裏的女主都是最後才死的,果然我命不該絕啊!
不想這話被剛剛進門的墨竹聽到了,一臉的不屑。
我詫異墨竹怎會來,她不是在無亘山麽?後來轉念一想,鐵定是樓子越叫她來的。
本來我還想問水煙去哪裏了,突然想到,她既然是顧如華派給我的眼線,如今自然是不能呆在我這裏了,想來早就回去領賞了吧。
在我得知現下不管武林還是各國朝堂,紛紛懸賞,只要找到我便世世代代可享榮華富貴。誠然,我并未發現自個兒什麽時候有了那麽大的魅力,引得武林人士競相争奪,
一經了解,不過都為的是我身上的玄浮令。我就說嘛,我怎麽會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說起來,對于玄浮令可以開啓天下寶藏一事,我也甚是好奇,但是爹爹他從未騙過我。
“在想些什麽?”樓子越見我出神,關心問道。
我搖搖頭。他方才說玄浮令在我身上這消息是顧如華放出去的,我實在想不通她此舉目的何在。
我轉頭對妖孽道:“你如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他用折扇敲了一下我的頭,罵了一聲“呆子!”
見此我心知他是來真的了。
真不知他如何想,說要給我一次難忘的婚禮,可惜我以不久人世,他竟也願意。
其實,我完全有理由拒絕的,可我不但沒有,反而心裏有着小小的期待與甜蜜。
我想,雲昭軒說的對,我确實是喜歡上了樓子越,是我自己不知道罷了。
我靠在他的胸口,閉上眼睛喃喃自語:“妖孽,遇到你,真好!”
轉眼就到了我同樓子越成親的日子了,整個忘仙樓都喜氣洋洋,我的臉上也爬上了笑意。
我瞅着鏡中自己臉色委實吓人了些,遂多抹了些胭脂,使整個人看着不那麽瘆的慌。
我被墨竹攙扶着向喜堂走去,耳邊是滴滴答的喜樂與祝福聲,透過紅紗蓋頭,樓子越就站在喜堂的中間,對我颔首淺笑。
我仔細記下每一步的幸福與感動,還有每一次的跪拜叩首,我永生難忘。
我撐着最後一口氣,站到妖孽的身邊,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對他輕輕道:“妖孽,能嫁與你為妻,真好!如果還會有下一世,你還是讓我來勾搭,可好?”
話音剛落,我就倒在了妖孽的懷中,耳邊是周圍衆人的驚呼聲,在我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樓子越震驚的眼神深深的映在了我的腦海中。
我知道,他在震驚什麽。成親之前,他給我備了一碗藥,說是可保我安然五日,可我并沒有喝它。
樓子越,你就算是加進去再多的藥材,人血的氣味是怎麽也掩蓋不了的。
妖孽啊,我怎麽可以,怎麽可以讓你的血來換得我的茍活,你是人人敬仰的天人,不該如此的,這世我們情深緣淺,下一世我在奈何橋上等你,可好?
唔……我忘了,妖孽你是不生不死的,所以,永別了……
我以為我已經死了,可我命大,還是沒有死!
不過等我再醒來就已經是在天宮了,雖然醒了,但早已物是人非。
後來的事,大家也就知道了。
我納悶,果然是人老了麽?舊事一回想起來,愈發的沒個盡頭。
也多虧了這次時機,讓我可平心靜氣的想這麽多的陳年舊事,好讓我曉得自己好多東西還是沒有忘的。
寒冷的風不停從耳邊刮過,我瞅着一邊的顧如華神色怔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之前顧如華就恨不得我死,現在依舊是,誠然我想不出自己何處值得她以死相逼。
我平複了下心情,問她:“為何你要對我步步緊逼,非得知我于死地不可,你就這般恨我麽?”
“為什麽?你問我為什麽?”她呆呆的重複着,“是啊,為了什麽呢?”
突然她整個人都劇烈顫抖了起來:“你說為什麽?我恨不得抽你的筋,喝你的血,恨不能将你挫骨揚灰!”
奇怪的是,現下我倒是平靜了,見她呲牙裂目的表情,不由得輕笑出聲:“你不必總是在強調你恨我這件事,你恨我,我曉得,且說說原由吧。”
好半天,她才平複了下來,靜靜道:“你可還記得那次我去邊關找你們,我們一起去騎馬?”
記得,我當然記得。當時因我迷上了賽馬,便拉上了雲昭軒與顧如華一同出去,卻不想遇到了蠻夷将我們三人沖散,後來顧如華為救我落下山崖,下落不明。過了七天大家終于找到了她,可卻變得沉默不語,不久就離開了邊關。
是以,不管她同雲昭軒如何,對我如何,我都沒有怪過她,我永遠記得,她救我的這件事。
她要是不提,我倒要忘了這件事呢。
“我落下山崖之後,發現自己并無大礙,是以,我想爬上山崖去找你們,可我實在是沒有力氣了,我試了好多次,都爬不上去……我又累又渴,于是,我安慰自己,‘別怕,表哥很快就會來救我的,等等就好……’我一直等……一直等……”她說道這裏,似是忍着巨大的痛苦,沙啞的聲音裏帶着顫抖,“我等了你們三天,三天啊!你們誰也沒有來,最後卻等來了南蠻的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