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兵
宋折香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她夢見了自己前世飲下鸩酒後,周煦踉跄着走到她身旁,盔甲上,臉上皆是血跡,握着她的手顫抖不停。
她夢見了周煦近乎癡狂地在各州各地求神拜佛,最終落了個心疾郁郁而終。
她還夢見了青枝在她身旁哭到哽咽後,用刀抹了脖子,草草了結了她這一生。
宋折香醒來時還有些恍惚,擒住青枝手腕時還捏的緊。
青枝有些吃痛,眨了眨眼睛開口問道:“娘娘怎麽了?可是魇着了?”
宋折香聲音有些沙啞,半晌才喚了一句:“青枝?”
青枝也是溫聲細語地:“娘娘,奴婢在。”
宋折香手上力道減了,這是回過神來了。她睜開眼睛問道:“沒弄疼你吧?”
青枝搖搖頭:“不疼的。”她這說的是實話,畢竟宋折香從小養尊處優,這力道能有多大。
可宋折香卻不信,等到上上下下看了幾遍,确定連紅印子都沒有才放下心來。
青枝等了好一會兒,見她神色恢複如常後便打來溫水伺候她洗漱。
許是心裏藏了事,晚上宋折香用的并不多,草草夾了兩筷子便擱在了一旁。
青枝往日都不會過多勸她,可如今不同了,畢竟她懷裏還揣了一個小的。
“娘娘,再吃些吧。畢竟…”她話藏了一半,宋折香這胎還未滿三月,況且陛下也不在宮中,若是出了什麽事也沒人能照看,這館娃宮裏的宮人們也不知是人是鬼,謹慎些總是好的。
宋折香聽懂了青枝話裏的意思,有些無奈,卻順了她意又用了半碗白粥。
因着白日裏睡多了,等到了夜裏宋折香反倒沒了睡意,她叫青枝點了燈,摸着小腹時還有些不踏實的感覺。
因着沒有外人,宋折香也不拘着禮了,與青枝二人對坐着,撿了些有趣的事說着。
只是天色愈暗,宋折香看着搖晃着的燭光眼皮子跳的愈發歡快。
青枝算了算時間,已經不早了,便也撺掇着叫她入睡,只是方盥洗完畢,宮門便被敲地極為響亮。
宋折香“噔”一下便起了身,握着青枝手腕:“外邊是誰?”
青枝眼底也帶了些懼意,這都夜裏了,有誰會來館娃宮啊?
她咽了口唾沫,拍了拍宋折香手背以做安撫:“娘娘莫要擔心,容奴婢叫人先去瞧瞧。”只是宋折香也有些不放心,随她出了屋,站在青石板上張望着。
等到她支了人去問了好幾句外邊是誰,宮門那頭的人才沙啞着聲音說道:
“娘娘,是微臣,禁衛軍有人叛變了。”
宋折香一聽這聲音便蹙了眉頭,這,這不是少卿的聲音?
她壓下心底疑惑,思忖了許久才叫人将門打開。
只是門一開,便撲了宋折香滿鼻的血腥味。
少卿左肩中了箭,把衣裳染紅了一大片,他面色發白唇色帶青,步子還踉踉跄跄地。
宋折香急忙叫青枝扶住他,思忖着可要叫禦醫來。
少卿見她這樣也知曉她在想些什麽,便開口說道:“娘娘莫要喚禦醫來,着人去承乾宮讓賢妃娘娘身旁大宮女來一趟便好了。”
宋折香皺眉:“賢妃身旁侍女?可賢妃她不是卧病在床了?怎麽……”
少卿抿了抿唇,便全盤托出:“賢妃娘娘是陛下的人,近些日子是陛下着她去查一個案子。”
宋折香張嘴方想問些什麽,便聽見外邊一陣陣嘈雜的腳步聲。
少卿眼底藏了化不開的濃墨,掙紮着從後門走了。
青枝眨了眨眼:“這……”
別說侍女們了,便是宋折香也傻了眼。
只是還未曾說些什麽,便見喬知韞踏進了殿中。
“昭儀安。”
宋折香抿着嘴盯着喬知韞:“這般晚了,不知淑儀來館娃宮作何?”
喬知韞見她這副模樣便也無所謂地笑了笑:“娘娘不必驚慌,不過是宮裏出了個小賊,臣妾領着人來瞧瞧罷了。”她咬緊了小賊兩字,肆無忌憚的打量着館娃宮。
宋折香卻不願與她多說什麽:“既然你也瞧了,青枝,那便送客吧。”
喬知韞笑容不改,揮了揮手叫侍衛們退下:“娘娘可真是沉得住氣。”她留下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便帶着人走了。
宋折香見人走遠了才松了口氣,低頭一看,帕子已經被自己攥得都出汗了。
館娃宮不遠處,侍從彎腰同喬知韞低聲說道:“娘娘,方才館娃宮內分明有濃郁的血腥味,您怎麽?”
喬知韞垂下頭來細細看着自己的指寇:“急什麽,京城如今不是已經被父親握在手中了嗎?宮門內的人,便已經是本宮的掌中之物了。”她擡眸看向侍從:“你說,本宮還有這必要故意為難她嗎?”
侍從退後兩步,暗暗吞了口唾沫:“不必不必,是娘娘您心善,館娃宮那位應該感恩戴德才是。”
喬知韞牽起嘴角,似是在嘲諷他。
“罷了,回宮吧。”她轉過身來喚了宮女,宮女聽令,叫人擡來軟轎搖搖晃晃地回了棠梨宮。
前線戰役吃緊,周煦在營帳中眉頭便沒松過。宋堯着實有将領之能,可畢竟年幼,戰術上比不得大遼那些老謀深算的老狐貍陰險,雖吃過幾個悶虧,卻也好叫他長長記性,等到後邊再戰時,宋堯的戰術便愈發熟練了。
不過那雲密善也遣了人來同周煦報信——她已在蘇弦洗派兵相助之下成功奪得羅剎國君主之位,自會履行約定出兵援助。
等過了半個月,羅剎國的女子軍終于來到前線時,周煦才松了口氣。
只是打退大遼打算乘勝追擊時,卻聽說了京城已陷入喬家的手裏,少卿被俘,宮中女眷全被禁锢在自己殿中。
營帳裏,周煦眼睛布滿紅血絲,掃視了下邊的将領,兩個字咬着牙說出:“退兵。”
将領有些不解,紛紛勸道:“陛下不可啊,此乃良機,若是打到了大遼的老巢,便是擴我大魏版圖的最佳時機啊!”
“陛下三思。”
将領們已經戰了快三個月,嘴巴皮都發幹,這邊疆作戰條件惡劣,先前同大遼迂回戰術時都咬着牙挺過來了,如今勝券在握誰又不想拼一把青史留名呢?
周煦拳頭緊握着,頭腦發暈有些喘不過氣來,卻還是抿着唇絲毫不退讓:“各軍收拾行囊,明日啓程回京。”
宋堯咬了咬牙,還是往前走了一步:“臣請陛下三思。”
周煦掀了眼簾看他:“朕的話,說了便不會再收回來。”他喘了口粗氣,往外邊走:“宋堯同朕過來,其他人都回自己軍中告知士兵。”
将士們自知周煦這是鐵了心回去,便也只能在心中嘆了口氣:“臣遵旨。”
宋堯垂着腦袋跟着周煦走了出去,等走到了一片荒蕪之處周煦才回過頭來。
“你可知曉你祖母如今病入膏肓了?”
宋堯聽言,猛地一擡頭,嘴巴張張合合卻說不出一個字。
周煦繼續說道:“喬相占據了京城,若我軍還繼續向前,那糧草,後援又由誰來保證?”
宋堯張口想說雲密善,周煦卻說道:“羅剎國幫了我們這次,是報恩,那下次她們憑什麽出兵援助?”
宋堯被嗆得說不出話,只好繼續埋着頭。
“況且,朕也擔心你姐姐。”提到宋折香時,周煦聲音也放柔了些:“朕已經三個月沒見到她了。”
宋堯心裏诽謗道:分明這才是重中之重,偏要扯些個道理來訓我。
周煦不知他心裏在想什麽,卻左不過是些埋怨他的。他低頭輕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擡頭,挺起胸來。”
宋堯依言擡了頭,入目是蒼茫的草原景色,落日的餘晖照耀着整個大地,雖然已快入春,寒風卻依然有些刺骨,吹的野草在風中搖曳。
草原之景,叫人看了頓時心胸開闊。這是中原大地沒有的豪邁與氣勢,宋堯張了張嘴,他好像懂得周煦相同他說什麽了。
“那陛下,咱們還會回來嗎?”
周煦擡頭看他,眼神堅定:“一定會,等到京中平靜,才是再馳騁這片草原的良機。”
“十多年前所受之辱,有生之年,朕定會讨回。”
宋堯拳頭緊握着,用力地點了點頭:“臣定不會辜負陛下的期望。”
周煦揚了頭:“回兵營裏吧,也該收拾東西回去了。”
兵營裏各色的聲音都有,雖不好明說,埋怨周煦的聲音卻沒小過。
宋堯如今已是正三品的将領了,也有資格訓斥一些小将了。
只是當他開口時還是有人不服:“你不過是投了個好胎,家裏有個好姐姐,憑什麽說我們?”
宋堯如今還是滿腔的家國大義,被他這麽一打岔卻也有些男兒的血性:“憑什麽?憑我是大魏的武官。”他橫眉一掃,許是在周煦身旁呆久了,也有些攝人的架勢。
旁邊人都有些懼怕,可說話那人卻當沒瞧見似的,上前一步:“有本事,你就同我比試一場。”他面上有刀痕,是之前戰場上留下的。
宋堯點頭應下:“好。”
幾個回合後,宋堯擒住那人胳膊,舌尖頂了頂自己被打腫的側臉:“服不服?”
刀疤男子嘴角也滲了血,手腕被他抓的發疼:“不服,再來比試。”
等到周圍圍着的人,從內外幾圈,到零星幾人,再到了只有月光為伴,二人早已鼻青臉腫,卻又相顧笑了笑。
“我服。”
宋堯搖了搖腦袋:“你收拾完東西了沒?咱們這也是不打不相識了,你叫什麽名字?”
男子往一旁吐了口唾沫,借着月光一瞧還含着血,他看了便也沒多放在心上:“收拾完了,我叫徐成安,成敗的成,平安的安。”
還未等宋堯繼續說話,徐成安便繼續說道:“從前我最為讨厭你這種含着金鑰匙出生的人,他們目無王法,不把尋常百姓當人看。”
宋堯皺了皺眉,忍不住辯解:“我不是這種人。”
徐成安一笑:“所以我說他們。”
二人吹着晚風,對視了一眼,又止不住低頭笑笑。
弟弟的官配非bl,別磕,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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