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住手!”
一道寒咧的聲音, 穿過大殿傳來。
殿上所有人朝聲音傳來地方望過去, 殿門口一道峻拔的身影, 一步步,靴子踏在青石地磚發出沉悶的聲響。
蕭逸面沉如水, 也沒行禮,經過熹兒身旁,徑直走到皇後面前。
“請問皇後為何給本王的側妃動刑?”
蕭逸的目光如刀, 徹骨的冰寒, 楊皇後打了個激靈,尴尬地,勉強解釋說;“逸兒, 你回來了,你王府梁夫人被人下毒小産, 顧側妃房中的丫鬟招供是顧側妃指使下毒。”
蕭逸回身瞅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熹兒,“是這個丫鬟?把她弄醒, 本王想聽她親口招認。”
坤寧宮掌事太監高玉貴急忙拿過來一張紙, 躬身賠笑說;“晉王殿下,這是這個丫鬟的供詞,上面有她親手畫押。”
蕭逸一把奪過供詞, 看都沒看,把紙張甩在高玉貴的臉上, 眯着深眸, “拿冷水把她澆醒, 聽到了沒有。”
高玉貴被晉王陰蜇的神情吓到, 急忙命太監;“拿冷水來,把她澆醒。”
太監急忙端着一盆冷水,澆在熹兒身上。
冷水刺激下,熹兒動了動,慢慢地睜開眼睛,眼睛開始沒有聚焦。
蕭逸蹲身,撥開她擋着眼睛的濕發,臉上一條很深的鞭痕,滲着血。
熹兒看見他,掙紮着要起來,微弱的聲音,“殿下。”
蕭逸問;“是顧側妃指使你下毒的嗎?有本王在,沒人敢動你。”
熹兒用力搖頭,斷斷續續地說;“奴婢沒…..下毒,她們逼着…..奴婢……”
蕭逸直起身,冷聲對楊皇後說;“皇後聽到了嗎?屈打成招。”
楊皇後後悔沒打死這個侍女,讓她當場翻供,朝高玉貴厲聲說:“狗奴才,你是怎麽審的,這丫鬟翻供了。”
高玉貴撿起那張供詞,跪下,分辨說:“這确實是她自己招認的。”
楊皇後看一眼顧如約,“晉王,梁夫人懷的是你的骨肉,難道晉王為了顧側妃,連子嗣都不顧了嗎?”
“本王的子嗣?”
蕭逸冷笑數聲,朗聲朝殿外喊;“帶上來!”
高升帶着幾個太監把梁鳳錦押上殿來。
梁鳳錦看見皇後,像看見救星,掙脫太監,撲倒皇後跟前,“皇後娘娘給婢妾做主啊!”
楊皇後疑惑不解,審梁鳳錦小産一案,晉王把梁鳳錦押來坤寧宮,“晉王,這怎麽回事?”
梁鳳錦跪在皇後面前啼哭,“皇後娘娘,婢妾冤枉。”
蕭逸冷冷地看着楊皇後,“皇後不是要審是誰下毒嗎?是本王讓人下毒,本王本想給皇後娘娘留個體面,不揭出來,皇後逼着本王道出真相。”
鄙夷地看着跪地哭泣的梁鳳錦,“皇後娘娘知道她肚子裏的孽種是誰的嗎?是本王王府的馬夫。”
梁鳳錦慌亂地争辯,“不是,殿下冤枉婢妾,婢妾懷的是殿下的孩子。”
蕭逸冰涼地眼神看着她,“本王碰過你嗎?”
梁鳳錦小心翼翼地,“殿下忘了,那日殿下壽誕酒醉後…….”
蕭逸呵呵兩聲,眯眼,身上充斥着危險的氣息,“你以為本王真的醉了?碰你?本王嫌你髒。”
逼近一步,深眸洞穿一切,“戲棚是你叫人破壞的,想把肚子裏的孽種算在本王頭上,你打的如意算盤。”
梁鳳錦驚恐地望着他,喊着,“不……不……”
蕭逸厭惡的神情,“馬夫已經招認了,你竟然勾引一個馬夫,真是饑不擇食,本王一直沒有處置你…….”
蕭逸臉上似笑非笑,看着楊皇後,“因為你是皇後娘娘調教出來的人,還是皇後親自處置吧!”
本來不想撕破臉,是皇後居心歹毒,梁鳳錦耍心計,觸怒晉王。
梁鳳錦的所為被揭穿,抵賴不了,癱倒在地。
被晉王譏諷,楊皇後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罵梁鳳錦,“你做出這樣的醜事,辜負了本宮對你的教導,本宮現在也留不得你。”
梁鳳錦聞言,驚慌地爬到楊皇後跟前,扯着楊皇後的袍子,“皇後娘娘饒命,求皇後娘娘看在主仆一場的情分,饒了奴婢一命。”
楊皇後嫌厭地拂開她的手。
梁鳳錦又跪爬到蕭逸跟前,叩頭如搗蒜,“殿下,婢妾知道錯了,殿下饒了婢妾吧!”
蕭逸別過頭。
梁鳳錦央求着,“皇後娘娘把婢妾賜給殿下,婢妾開始仰慕殿下,可殿下連正眼都不看婢妾,碰都不碰婢妾,婢妾也是女人,慢慢死心,婢妾做出糊塗事,婢妾知錯了,求殿下開恩,饒了婢妾。”
顧如約看着這一幕,心知梁鳳錦是活不成了,求也沒用,不管什麽理由,這種醜事出了,事關皇家體面,就是死路一條。
楊皇後顏面盡失,恨梁鳳錦打自己的臉,“念在你與本宮主仆一場,賜三尺白绫自己了斷。”
揮揮手,“帶下去!”
上來幾個太監,把梁鳳錦拖了下去。
梁鳳錦哭喊着,一直被太監拖出殿門,直到沒了聲音。
楊皇後沒想到最後演變成這樣的結局,沒有把顧如約怎麽樣,自己反倒難堪。
臉一變,對顧如約和顏悅色,“顧側妃,本宮受這個賤人的蒙蔽,顧側妃大人有大量,不要記恨本宮。”
顧如約還沒答話,蕭逸冷漠地開口,“皇後娘娘從我王府裏帶走顧側妃,現在宮裏和晉王府傳遍了,皇後一句話,顧側妃蒙不白之冤,就當沒發生過嗎?顧側妃還差點遭到皇後娘娘的毒手,這筆賬又怎麽算?皇後娘娘跟本王到父皇面前評評理。”
楊皇後慌了,自知理虧,此事真鬧到皇帝跟前,她在皇帝面前的形象更加一落千丈,且顧側妃手裏握着她的把柄,蕭逸不是善茬,她想幾句話把這件事抹平,不出一點血,蕭逸定然不答應,于是咬咬牙,“是本宮一時不查,讓顧側妃受驚了,本宮願意出五千兩銀子,為顧側妃壓驚。”
說完,看着蕭逸,有求和之意。
皇後服軟,又沒傷顧如約一根汗毛,蕭逸沉吟片刻,“好,不過,請皇後以後不要插手我晉王府的事,沒有下一次。”
如果不是用楊皇後制衡周貴妃和齊王,今日的事蕭逸不能算完,記下一筆,來日再算。
楊皇後在晉王面前,忍氣吞聲,朝坤寧宮掌事太監高玉貴說;“取五千兩銀子送去晉王府。”
這件事在坤寧宮了結,梁鳳錦紅杏出牆,對晉王來說是家醜,不宜宣揚。
蕭逸走到顧如約身旁,牽起她的手,準備離開。
兩人經過熹兒身旁,突然,熹兒伸手抓住顧如約的裙擺,微弱的聲音,“主子,奴婢對不起主子,求主子留下奴婢,奴婢以後當牛做馬侍候主子。”
顧如約低頭看看趴伏在地的熹兒,皇後惡毒,皇後對付熹兒的手段,看熹兒身上的傷就知道,可這些都不是原諒和接受背叛的理由。
一個不能忠于主子的奴婢,那個主子也不會留在身邊的。
出賣主子,不能饒恕。
顧如約在深宮十幾年,深知一個忠心的奴才的重要,像熹兒這樣的侍女,關鍵時刻能害死主子,一點不能心軟。
顧如約把裙擺從她手裏抽回來,什麽話都沒說,繼續朝宮門走去。
熹兒絕望地喊,“主子!”
顧如約硬下心腸,頭也沒回。
随即,熹兒被高升帶着幾個太監拖了下去,結局可想而知。
跨出宮門的瞬間,重見陽光,陰霾散去。
顧如約問;“殿下不是出京打獵了?”
怎麽出現在宮裏,及時趕來救出自己。
蕭逸道:“得知你的丫鬟被牽扯其中,我就趕回來了。”
顧如約的丫鬟意外被牽連進去,蕭逸不放心,策馬疾奔趕回京城。
“謝謝殿下救了我。”
皇後至她于死地,蕭逸不來,沒人能阻止。
“這也是我的失誤,考慮不周。”蕭逸歉意的道。
意外被卷起來,也是熹兒沒有經驗,一般別房中的膳食輕易不能碰,尤其是已經有身孕的姬妾。
顧如約禁足剛被放出來,蕭逸沒想到出了這個岔頭,問;“我如果沒及時趕到,皇後對你動刑,就屈打成招了。”
顧如約堅定地搖頭,“我如果招認,只有死路一條,我不認,還有一線生機。”
熹兒屈打成招,等着她的只有一死,如果抵死不認,也許還有生存機會。
蕭逸握着她的手突然一緊,差點來晚了。
冬季空氣寒涼,蕭逸深吸一口氣,問:“你知道梁鳳錦肚子裏的孩子跟我沒關系?”
“嗯”
顧如約不相信蕭逸要了梁鳳錦。
蕭逸的眼睛亮了一下,“你相信我?”
“我相信殿下不會碰府裏的姬妾,殿下的心從來都在一個人身上。”
顧如約想都沒想,幾乎脫口而出,這是她心裏一直認定的,不存在任何懷疑。
蕭逸徒然變臉,目光微沉,冷了下來,松開顧如約的手。
剛有一點緩和,兩人的關系又疏遠了。
走到皇宮甬道上,蕭逸步子大,顧如約在身後緊趕慢趕,才不至于被他落下。
蕭逸也沒有放緩腳步等她的意思,蕭逸喜怒無常,畢竟蕭逸趕回宮救了自己,顧如約遷就他,不跟他計較。
前方甬道出現一個人,提着袍子疾走,走近了,顧如約看清楚是顧仲方,顧如約心一暖,二哥趕到宮裏來救自己,剛才心底裏一直盼着二哥,二哥盡管來晚了,沒讓自己失望。
由于着急趕路,到跟前顧仲方才看見顧如約,徒然松了一口氣,面上露出驚喜,“顧側妃沒事了?”
顧如約微笑說;“我沒事了。”
顧仲方擦着額頭上的汗,這一路提着的心放下,連說了兩句,“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顧如約看出顧仲方為來救自己心急,很感動,“謝顧太醫。”
顧仲方邊擦着汗,有些喘息,“我來晚了,幸好顧側妃沒事。”
只顧着顧如約的安危,顧仲方沒留意顧如約身旁的晉王。
蕭逸冷眼看着二人,突然問;“顧太醫着急趕路,是要去坤寧宮救本王的側妃嗎?”
顧仲方接到晉王府小厮送出的消息,就往皇宮裏趕,一門心思在想如何救出顧如約,忽略的顧如約身旁的晉王,恍然大悟,晉王在顧側妃一定是沒事的。
這才想起來,躬身行禮,“微臣失禮了,請殿下恕罪,微臣接到消息怕顧側妃出事,着急進宮。”
蕭逸面色清冷,淡淡的語氣,“顧太醫從哪裏得到的消息,本王的側妃有危險?”
顧如約接過話茬,解釋說;“皇後娘娘把熹兒帶走,我就知道可能沖着我來的,我就叫人通知顧太醫,求顧太醫相救。”
蕭逸的神情辨不清喜怒,“原來如此,謝顧太醫仗義相救。”
顧仲方忙道;“微臣沒幫上什麽忙,擔心來晚了,側妃沒事微臣也就放心了。”
顧仲方說的是心裏話,蕭逸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眉,“顧太醫出宮嗎?讓王府的馬車送顧太醫回去?”
顧仲方說;“既然來了,微臣去一趟慈寧宮,給太後娘娘請平安脈。”
蕭逸和顧如約朝宮外走,顧仲方去後宮。
一路到宮門,蕭逸沉默,沒有說話。
顧如約察覺蕭逸的不悅,自己沒有向晉王求救,而是去向顧仲方求救,蕭逸心裏不舒服吧。
當時情況緊急,貿然找顧仲方是有些不妥,二人并不是很熟悉,蕭逸的心性多疑。
快走幾步,追上蕭逸,解釋說;“當時情況緊急,我實在想不出能幫我的人。”
蕭逸心想,從上次皇後炸病,看出顧家父子是皇後的人,又掌握皇後的秘密,顧如約找顧仲方幫忙,确實是最明智的選擇。
放慢腳步,有意等顧如約跟上。
走出宮門,晉王府的馬車等在宮門前。
侍衛掀開車簾,顧如約剛想踩着矮凳上車,身體一輕,蕭逸在身後提着她的纖腰,把她穩穩地放在馬車上,然後,跨步上車。
馬車啓動,顧如約跟蕭逸并排坐着,中間離開一點距離。
有驚無險,顧如約也是死裏逃生,這會也有些後怕,沉默不說話。
天寒地凍,馬車棉簾放下,白日沒掌燈,馬車裏光線有點暗。
蕭逸不知想着什麽。
一路兩人無話。
到了晉王府,馬車在前院剛一停下,太監打起棉簾,蕭逸起身先下車。
等顧如約探出頭,看見蕭逸大步朝寝殿走去,也沒等她,高升帶着太監緊跟在身後。
搭着一個仆婦的手踩着矮凳下了馬車。
顧如約直接回主院,兩人各走各的。
一走進主院,月奴從窗戶裏看見,驚喜地喊了聲,“主子回來了。”
沉香、桂香幾個丫鬟正在屋裏提心吊膽,擔心主子。
看見顧如約走進院子,争先恐後的跑了出去。
幾個丫鬟一下把顧如約圍住,桂香抹眼淚,沉香哭道;“主子可回來了,主子被宮裏的人帶走,沒有消息,急死奴婢們了。”
“皇後問清楚了,放了主子。”
貞兒天真地說。
外面冷,大家都站在院子裏,顧如約說;“進屋說。”
進屋裏,桂香替顧如約解開鬥篷,顧如約坐在榻上,忘憂端上一盅熱茶,“主子先喝一盅熱茶,暖暖身子。”
顧如約接過茶盅,看幾個丫鬟都望着她,染兒問;“熹兒沒跟主子一起回來嗎?”
顧如約呷了一口熱茶,“她不回來了。”
染兒,貞兒,熹兒,千兒幾個小丫鬟年齡相仿,平常在一處玩,貞兒不解地問;“主子,熹兒去哪裏了?”
顧如約端着茶盅,思忖,以後什麽事都可能發生,沉香和桂香靠得住,敲打一下後來的幾個丫鬟,“熹兒背叛了主子,另有去處了。”
幾個丫鬟茫然,互相看看,沒聽明白主子話裏的意思。
月奴不太相信,“主子,熹兒真背叛主子了嗎?”
顧如約平靜地說;“皇後娘娘動用酷刑,熹兒沒熬過去,供認我是她的主使,是晉王殿下趕到,救下了我。”
幾個丫鬟露出吃驚的表情。
顧如約放下茶盅,“背主的丫鬟我是不能留的。”
千兒小聲問;“主子把熹兒怎麽樣了?”
十有八九被高升私下裏處死了。
顧如約說;“宮裏背棄主子的奴婢只有一個下場,賜死。”
幾個小丫鬟同時哆嗦了一下。
梁鳳錦消失了,主院的熹兒消失了,侍候梁夫人的貼身丫鬟金鳳,嚴嬷嬷,都消失了,東院院門一把鐵鎖鎖了。
府裏的下人們恐懼,沒人敢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