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皇宮禦書房
梁帝召見兒子晉王蕭逸, 梁帝看着一份折子, 這是西南官員上的折子, 道;“西南地方,南姜國和息國向我朝挑釁, 頻頻騷擾我西南邊境,朕想派你去,西南作你的封地, 你到封地後, 盡量跟這兩國保持良好的關系,實行安撫懷柔政策,如果實在不行, 武力解決。”
“是,父皇, 兒臣謹記父皇的話。” 蕭逸恭敬地站在一旁。
梁帝在折子上禦筆朱批,“西北一役, 魏王行事草率, 使我朝大軍陷入被動,你被不知名的刺客暗殺,至今刺客的下落沒有一點線索, 這有預謀針對你,可西北戰役失敗, 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你為何不攔着你二哥, 此次去西南, 算對你的懲戒,過了年,你就去封地。”
蕭逸跪地叩頭,“兒臣謝父皇網開一面,兒臣定當不負父皇的希望,兒臣還有個不情之請。”
“說吧!你還有什麽要求?”梁帝道。
“兒臣想等七皇弟大婚後,再去封地。”
“兄友弟恭,就應該這樣,朕答應你!”
“謝父皇!”
梁帝又道;“上次提的冊封顧氏為正妃的事,拟旨吧!”
蕭逸急忙叩頭,“謝父皇恩典!”
“跪安吧!”
蕭逸退下,直接回晉王府。
晉王寝殿裏,廳上坐着許多人,容安、呂道賢 、周延玉、張承忠、餘平等。
張承忠對晉王去西南封地一事,先發表不滿,“皇上這哪是給殿下封地,這是把殿下發配,西南乃煙瘴之地,條件艱苦,皇上等于降罪殿下。”
周延玉也是武将,跟張承忠想法一樣,“別的皇子在京城吃香喝辣,錦衣玉食,殿下去煙瘴之地受苦,皇上對殿下太不公平,那麽多地方可以封,皇上為何偏偏封那塊破地方,皇上對殿下的處罰過重。”
二人說完,呂道賢擺手,不認同,“在下卻不那麽看,殿下留在京城,手裏沒有一兵一卒,行動需格外謹慎,殿下去封地,可以發展自己的軍隊。”
天高皇帝遠,為将來的大業圖謀,手裏沒有軍隊,拿什麽争天下,現在京城皇帝眼皮底下,稍有動作,皇上就能察覺,因此不能放開手腳。
看看衆人,說;“現在朝中形勢不明朗,皇上春秋鼎盛,先等等看。”
呂道賢沒有說出的意思,梁帝現在身體還行,梁帝多疑,暫時沒有打算立太子,讓幾個皇子鬥,穩固他的皇權,蕭逸遠離京城,暗中招募軍隊,待朝廷一變,伺機而動,奪得天下。
餘平說:“先生這麽一說,去封地不是壞事,可那塊地方不好,殿下能不能請求皇上換一塊封地。”
蕭逸半天沒說話,聽了衆人的話,方道:“父皇跟我說時,已經決定,本王當時提出來換一塊地方,父皇不但不能答應,可能起反感,西北戰役,魏王削爵,本王發配西南封地,堵住別人的嘴。”
張承忠道;“去就去,也不是一走就不回來了。”
衆人心裏都這麽想的,晉王早晚還要回京城的。
歲尾,正值隆冬,京城大街小巷繁榮景象,過了初十,街上賣衛畫門神、挂千、金銀箔,還有賣糖瓜、糖餅、江米竹節糕、關東糖、草炒豆等物,為祭竈準備的,過兩日芝麻橘、松柏枝等物陸續上來。
臘月二十三祭竈,過小年。
晉王府裏一派忙碌,一個太監跑進主院,敞開嗓子高喊;“顧側妃到前廳接旨。”
忘憂掀開門簾探出頭,問;“是喜事嗎?”
太監說;“大喜事,皇上下旨,冊封顧側妃為晉王正妃,顧側妃快去領旨謝恩。”
忘憂掉過頭,朝屋裏跑。
顧如約等女眷趕到前廳,蕭逸正陪宮裏宣讀旨意的太監說話。
晉王蕭逸帶領阖府的人跪下接旨。
顧如約接了金冊金印,叩頭謝恩。
蕭逸賞賜了宣讀旨意的太監。
攜着顧如約的手,晉王和王妃上座,受阖府人的叩拜。
皇帝突然下旨,顧如約晉位正妃,顧如約事先一點不知道,感到很突然,蕭逸之前從未提起過。
顧如約坐在上面,受衆人拜賀,猶自心神有些恍惚,不真實感。
一路走來,恍然若夢一樣,以她出身低,從晉王侍妾,到晉王嫡妃,僅用了一年多,這在本朝和前朝絕無僅有。
她側頭看蕭逸,蕭逸目不斜視,并沒有看她。
恍然有點明白,蕭逸為何生氣,蕭逸因自己服用避子藥,生了那麽大的氣,也許那時蕭逸就安排好了一切,給自己一個最尊貴的身份,能夠跟他平等地站在一起的地位。
一直以來的堅持,開始動搖,晉王正妃位置給了自己,蕭逸表達了一個誠意,起碼是願意跟自己重新開始的誠意。
是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相信蕭逸。
蕭逸接收到來自身旁注視的目光,正襟危坐。
姬側妃跪下低頭叩拜時,心裏極其不是滋味,無論從出身,進府先後,自己最有資格扶正,現在拜倒在一個出身,資歷都不如自己的人,心裏別提多憋屈,她寧願京城随便什麽大家閨秀冊封王妃,也不願意如此屈辱拜倒在出身卑微的顧如約腳下。
董月嬌的委屈,不比姬側妃少,她的娘家是太後母家,本朝最尊貴的家族,屈居妾位,晉王正妃位一直空着,多少還有希望,現在希望徹底落空。
楚氏等歌姬侍妾,心态平和多了,反正那個高高在上晉王身旁的位置也輪不到自己,誰坐都是一樣的,羨慕倒是有的。
柳輕羅羨慕之餘,佩服顧如約,兩人毗鄰而居,顧如約在沒有任何優勢的情況下,從低等的侍妾到晉王正妃,連跳兩級,一躍到多少人觊觎的位置。
王府各人心态不同,一點都是相同的,羨慕嫉妒,女人的通病。
主院的人是最高興的。
衆人叩拜完,姬側妃壓下滿腹心酸,對顧如約說道:“王府從前是臣妾管家,臣妾把府裏的賬目歸攏清楚,交給王妃。”
晉王府有正妃,當然不能側妃當家,姬側妃心裏清楚,願不願意,這是規矩,由不得她。
“好”
顧如約也沒有謙遜。
在其位謀其政,既然自己坐上王妃的位置,有些責任也不能推脫。
快過年了,府裏各處忙着過年的準備,行過禮,叩拜了王妃,蕭逸道;“沒什麽事,都散了吧!”
說罷,蕭逸起身,朝殿外走。
顧如約站起來,跟了上去。
衆人分立兩旁,齊聲道;“恭送殿下、王妃。”
蕭逸邁步出了前殿,餘光瞥見顧如約錯後半步跟着,亦步亦趨。
唇角隐約浮現一絲笑意。
下了臺階,朝寝殿走去,腳步不疾不徐,剛好顧如約能跟上的速度。
一邊留意顧如約跟沒跟上來。
顧如約快走幾步,兩人并排,顧如約側過頭,“謝殿下!”
以自己的如此低的出身,如果沒有蕭逸的極力争取,皇帝不可能封自己為王妃,這其中蕭逸一定是極用心,費了不少周折。
這一次,她确信,蕭逸是為了自己籌謀,不是為薛貞檸謀劃。
“只有一個謝字嗎?”
還要怎樣?
“殿下要怎麽謝?”顧如約歪着頭問。
“你自己想。”蕭逸又把球抛了回來。
顧如約想了想,“過年我給殿下做一件袍子。”期期艾艾地,“可我的針線……不太好。”
“算了,做衣袍王府有針線上的人。”
針線不好,把手紮了,就不能提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比如…….
蕭逸側過頭,看了一眼顧如約嬌嫩鮮紅的小嘴。
顧如約站住了。
前面就是晉王的寝殿,府裏姬妾從不踏足晉王寝殿。
蕭逸回頭,看見她沒趕上來,極為不滿,“不知道怎麽謝,回去好好想想。”
顧如約看着蕭逸走遠。
身後跟着沉香、桂香、月奴等主院的丫鬟跑上來,“王妃!”
由于興奮,人人臉上笑開了花。
顧如約忍不住笑說;“低調點,讓別人看見。”
走在甬道上,積雪已經清除,青石地磚殘留的少許雪,在太陽出來後融化。
花園裏探出頭的梅枝,白雪覆蓋下露出梅尖,雪中一點紅。
月奴高興地在前面倒着走,說;“以後主子就是王府的女主人了,咱們住主院名正言順,看誰還嚼舌根。”
貞兒又蹦又跳,得意地說:“以後奴婢們就是王妃跟前的人,看誰還敢小瞧。”
大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說一點不在乎正妃位置是假,誰人又願意給人做妾,夫妻地位不平等,談何真情?側妃到底是妾,低人一頭,最主要是蕭逸把最看重,保留許多年,不輕易許人的晉王嫡妻名分給了自己,如果自己再有什麽不确定,和懷疑的話,對蕭逸太不公平,給彼此一個機會,如果在小山村時答應重新開始,顧如約是為了前世的家人,這次選擇真正的重新開始,為了自己和蕭逸,彼此不互相錯過。
主院裏,一整日,丫鬟們出出進進,人人臉上挂着笑。
晚間,正房地龍燒得熱,桂香把湯婆子放在腳底下,被睡着了的顧如約踢開。
蕭逸走到床邊,窗外雪光映襯,看見床上的顧如約睡到大床中間,被子踢了在腳底下,寝衣領口敞開,露出纖細的鎖骨。
這是自己睡習慣了,睡得真舒服。
蕭逸呵呵一笑,邁步上床。
顧如約做了個春.夢,迷迷糊糊醒來,原來不是做夢。
床帳裏朦胧光線中看清楚上方熟悉的臉,含糊地問;“你怎麽進來的?”
蕭逸捋了捋她散亂的秀發,嗓音沙啞,“我想來就來,一道門能擋住我嗎?”
這幾個月不來,不是不想來,幾次走到門口,又硬生生地回去了。
顧如約腦子還有點迷糊,“你不生氣了嗎?”
“誰說我不生氣?本王氣還沒消。”
蕭逸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你要謝我,想好了怎麽謝了嗎?”
顧如約搖搖頭,“沒想好。”
“沒想好,本王告訴你怎麽謝。”
蕭逸雙手掐着她的纖腰,把她翻過身,托起來。
汗珠滴落在她光滑白皙的背,蕭逸的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如約,我答應你離開,你走嗎?”
顧如約承受不住他蠻橫的力道,軟在哪裏,半天聽明白他的問話,頭搖晃着,烏黑的長發随着她搖頭甩動。
蕭逸輕聲笑了,冷不防一頂,顧如約悶哼了一聲,蕭逸帶笑沙啞的聲音,“敢走!”
一大早,府裏的姬妾來給王妃請安,從前王府裏沒有正妃,姬側妃不肯作威作福,名不正言不順,現在王府有了正妃,姬妾們晨昏定省是少不了的。
顧如約支撐着坐起來,一動彈渾身酸痛,蕭逸素了太久,把持不住,沒輕沒重,低頭看身上點點歡愛後留下的痕跡。
桂香撩開帷幔,“王妃,夫人們在抱廈等候給王妃請安。”
顧如約懶懶地說;“以後讓她們初一十五來請安,平常就不用來了。”
她可不想給蕭逸的姬妾立什麽規矩。
天天看見這群女人,影響食欲。
桂香還想說什麽,看主子已經把眼睛閉上,又倒在床上。
出去告訴她們散了。
過了臘月二十三,掃房、請香、祭竈、封印、寫春聯。
丫鬟們分工,桂香、忘憂、月奴三個人打掃房屋,沉香和染兒清掃院子,貞兒,千兒收拾竈間。
姬側妃帶着人走進主院,身後兩個小厮擡着一口木箱。
進門,姬側妃指揮兩個小厮把木箱放在明間地上,“王妃,這是臣妾管家這幾年的王府的賬目。”
顧如約正在寫春聯,手下沒停,“側妃坐,我還差了兩個字就寫完了。”
姬側妃走過去,“臣妾看看王妃寫的春聯。”
拿過顧如約已經寫好的一副對聯,露出吃驚的表情,顧如約的字寫得如此之好,誇贊道;“王妃寫得一手好字。”
顧如約冊封正妃,姬側妃不服氣,看顧如約的字,心裏嘆服,不是光憑着一張臉坐上正妃位置,顧如約還是有真本事。
姬側妃走出正房,心态有些改變,剛才她沒有當面說出來,顧如約的字體跟晉王的字體極像。
或許是顧如約打聽到晉王的喜愛,下苦功夫,迎合晉王,最後上位,就沒有什麽奇怪的了,自己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姬側妃剛走,蕭逸一挑門簾,走了進來。
顧如約正好最後一個字收筆,看見他進來,把筆放在青玉筆架山上。
說;“殿下不忙嗎?怎麽白日有空到我這裏來?”
“今日沒什麽事。”
其實他想看看顧如約在做什麽。
顧如約上前,替他解開鶴敞,蕭逸望着她雪白肌膚,吹彈可破,手放在她臉頰,顧如約笑着直躲,“太涼了。”
蕭逸拿起她寫的對聯欣賞。
桂香端上茶水,顧如約接過呈上,蕭逸放下對聯,接過茶盅,說;“坐下,我跟說點事。”
顧如約把自己的暖手爐放在蕭逸手邊,然後坐下。
蕭逸拈起蓋子,喝了一口熱茶,說;“父皇已經跟我談了,等七皇弟大婚後,我去西南封地。”
顧如約微微一愣,低頭掐指一算,“還剩一個多月的時間。”
離開京城,一個月的時間處理王府事物。
顧如約并沒有多問,蕭逸心想,如約真聰明,心思通透,如果換了別的女人,一定啰啰嗦嗦的刨根問底。
蕭逸放下茶盅,道;“西南乃煙瘴之地,我想跟你商量,遣散府裏的姬妾,你的意思呢?”
顧如約笑彎了眼,掩飾地垂下頭。
蕭逸看她的模樣俏皮可愛,“想笑你就笑。”
顧如約擡起頭,彎着唇角,“我不是容不下她們,當然,人少事少,可我沒有攆她們走的意思。”
她們也是可憐人,有夫君獨守空房。
蕭逸作勢擰她的唇角,“口是心非。”
顧如約吃吃地笑,“我的意思是我沒跟她們過不去…….”
你只跟一個人過不去,蕭逸心明鏡似的,手放在暖手爐上,“那你為何免了她們請安?”
顧如約垂頭,搖晃着兩腿,難為情地說出,“她們來我要早起。”
蕭逸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頭,笑說:“昨晚累了?”
顧如約臉紅不答。
蕭逸笑看她。
過一會,顧如約說;“我問問她們,去留看自己的意思。”
蕭逸站起來,伸了伸胳膊,“要離開京城,不知何年何月能回來,有些事我還要處理一下。”
桂香拿過來鶴敞,顧如約幫他系好。
蕭逸湊近,貼着她耳邊道;“晚上等我,不等我收拾你。”
顧如約瞄了一眼屋裏的太監侍女。
衆人都裝作沒聽見。
蕭逸走出門,正午的太陽發出淡白的光,帶來少許溫暖。
高升在身後說;“南邊不下雪。”
幾年看不見雪,北方四季分明,已經習慣了。
寝殿的書房裏,四面架子上擺滿了書籍。
蕭逸繞着書架踱步,準備挑一少部分書籍帶走,王府裏留下幾個家仆看宅子。
他的目光落在一個紅木箱上,走過去,打開箱子,從裏面拿出一個小匣子,打開蓋子,一縷秀發靜靜地躺在匣子裏。
過了一會,他把匣子合上,放入箱子裏,對身後的高升說;“這口木箱不帶走,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