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晉王府主院上房, 南窗下, 案頭堆着賬本, 這是五家酒樓的賬目,顧如約看賬目非常詳細, 一清二楚。
馮祥呈上一個匣子,“這是五家酒樓收入的現銀。”
顧如約打開錢匣子,裏面一疊銀票, 馮祥二十出頭的年紀,這樣幹練的人,在王府當管家屈才了,五家酒樓打理得井井有條。
知人善任,有功賞有錯罰, 這是顧如約的用人原則, 問;“你還沒娶親吧?”
馮祥腼腆地笑,“王妃, 奴才沒娶親。”
“王府裏有你中意的姑娘嗎?”
這時, 月奴端着茶水進來,馮祥看了她一眼, 臉紅了,月奴餘光漂着馮祥,羞澀地低垂着頭。
其實, 馮祥經常來上房, 跟月奴熟悉, 兩人心裏早有意思, 沒有點破,況且二人是王府下人,命都是主子的,即使在主子面前有些體面,婚姻大事做不得主。
顧如約看出幾分端倪,笑着看月奴,“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十七歲。”月奴說。
“年紀不小了,該嫁人了。”顧如約道。
“奴婢不嫁人,侍候王妃一輩子。”月奴含羞帶怯。
“我這裏不缺你侍候,女兒家終身大事不能耽誤了,有合适的人選,就是沉香我都打發了。”
沉香正好進來,聽見後半句話,唬得變顏變色,“主子要打發奴婢?”
顧如約笑道:“打什麽岔。”
朝拘束地手不知往哪裏放的馮祥說:“我做主把月奴嫁給你,你可願意?”
馮祥不敢置信,兩眼放光,“王妃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真的,月奴配你,不委屈你。”
馮祥又緊張又興奮,望着月奴,“奴才不委屈,怕委屈了月奴姑娘。”
忘憂走了,月奴在顧如約幾個丫鬟裏樣貌最出挑的,識文斷字,能寫一手好字,詩詞歌賦,略通一二,不比小戶人家的小姐差。
顧如約現在重用馮祥,馮祥在仆從裏也是出類拔萃,不辱沒月奴。
顧如約看向月奴,“嫁給馮祥,你可願意?”
強扭的瓜不甜,月奴是賣身的侍女,終身大事也要自己願意,她不想一手促成一對怨偶。
月奴低頭,雙手垂下,捏着托盤,羞澀地小聲說;“奴婢全憑王妃做主。”
顯然兩人郎有情妾有意。
“等局勢穩定,我把你二人的婚事辦了。”顧如約道。
自己貼身侍女嫁給自己得用的人,兩全其美,月奴有個好歸宿。
兩人當時跪地,叩謝王妃。
二人從心裏感激王妃的成全。
三日後,容安從常府回來。
從懷裏取出幾張銀票,遞給顧如約,顧如約看幾張銀票數額,不敢相信,“盈利這麽多?”
容安呷了一口茶水,“五萬兩是這一年常公子的商隊,跑了幾趟西番販貨,淨掙的,而剩下的十萬兩,是常公子資助西南大軍的饷銀。”
顧如約看着十萬兩的銀票,“這常公子還真是知恩圖報的仗義之人。”
蕭逸有眼光,救下常公子,沒看走眼。
顧如約把銀票交給容安,容安籌集糧草,親自押送去前線軍隊。
雄關城裏,街上百姓穿的夾袍已換上單衣,顧如約坐在馬車裏,天暖了,馬車卷起簾子風涼。
顧如約看酒樓進進出出的食客,有本城達官顯貴,商賈士紳,都是有身份體面人。
普通百姓在小飯館解決了一頓餐飯。
這時,一夥異族人騎馬朝馬場方向奔來,其中一個英姿飒飒的姑娘,顧如約從馬車窗裏看見,楚尋梅來了。
西南晉王封地,跟息國已經交好,百姓通商通婚。
顧如約不能裝看不見,探出頭,招呼,“尋梅公主。”
楚尋梅躍馬過來,停在馬車旁,朝裏看了一眼,“晉王妃一個人,聽說晉王殿下攻打京城去了?。”
“尋梅公主消息靈通。”
“你們國家發生這麽大事,誰不知道。”
顧如約下了馬車,“公主來我西南,這次可得到息王的允許?”
“我叔王同意的。”
顧如約揶揄地說;“尋梅公主是專程來看我的?”
楚尋梅跳下馬,揚眉說:“我不想嫁給晉王殿下了,你們漢人規矩太多,本公主受不了約束,所以我們可以做朋友,我不跟你搶晉王殿下,晉王妃是不是很高興。”
“沖着你把晉王讓給我,我請客,這間酒樓怎麽樣?可還能入尋梅公主的眼?”顧如約說笑道。
楚尋梅站在酒樓前,仰頭念道;“禦膳坊。”
回頭看顧如約,問;“這家禦膳坊是王妃開的,我猜的對不對?”
“聰明。”顧如約笑着說;“我請公主到我的酒樓吃一頓如何?”
“那是當然了,不過我付賬,王妃酒樓開張,我來捧個場。”
兩人進酒樓,馮祥好不容易找了一間包房,問王妃吃什麽,顧如約說:“把酒樓的最貴的招牌菜,全上來。”
這個金主,送上門挨宰,顧如約還不讓她放點血。
息國沒有南姜國大,非常富庶。
一會,酒菜上來。
桌上擺着一個青花瓷小酒壇,顧如約介紹說;“這是我們酒樓自己釀制的酒,皇宮秘方。”
顧如約親自給楚尋梅斟酒,從瓷壇裏流出的汁液呈琥珀色,透明澄澈,誘人的馥郁芳香。
楚尋梅聞聞,“這就是你漢家皇宮裏的玉液瓊漿。”
楚尋梅經常到中原來,對中原文化極為熟悉。
菜肴一樣樣上來,顧如約介紹,“這是胭脂鵝脯。”
楚尋梅盯着看,問;“這個胭脂鵝脯我不明白胭脂二字。”
顧如約道;“顧名思義,烹制成熟,鵝肉表皮呈現出胭脂的顏色。”
指着中間一道菜,“這個菜肴叫茄鲞,主料茄子、斑鸠肉,配料桃仁、杏仁、腰果、榛仁、松仁、榄仁、花生仁、蓮子、板栗、五香豆腐幹、鮮蘑、香、紅綠青椒、雞蛋……”
主料普通的茄子,這一長串的配料,聽得楚尋梅咂舌,“單說這些料,就知道做一道費了多少工夫,菜價值。”
顧如約又介紹酒樓招牌菜挂爐烤鴨,“這個挂爐烤鴨,以棗木、梨木等果木為燃料,用明火,鴨子烤熟皮層酥脆,外焦裏嫩,并帶有一股果木的清香。”
“你們漢人的飲食太講究了。”
點了一桌子菜肴,楚尋梅每道菜嘗一口,吃飽了。
站在身後侍候的月奴幾個丫鬟沾了光,剩下的幾個丫鬟打了牙祭。
一餐飯,耗費一千兩銀子,楚尋梅還說;“價格公道,不貴。”
貞兒憋着笑,朝月奴眨眨眼。
顧如約看見,笑着白了她一眼。
兩人下樓梯,顧如約問;“尋梅公主這次來,打算住幾日?”
“叔王不找我,我一直住這裏,酒樓的菜肴我要吃個遍。”
顧如約說;“你跟我回王府住,我府上現在人多熱鬧,這次回來,慶王府的女眷也都來了,住在我們王府,你不寂寞。”
楚尋梅挽着顧如約的手,“你不知道,我在我國皇宮裏快悶出病了,太無聊,王宮裏叔父的嫔妃們,很是無趣,顧如約,你說我們結拜姊妹如何?這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住在你們晉王府。”
顧如約很清楚,蕭逸對周邊異族國,實行籠絡的策略。
跟楚尋梅的關系有助于兩國交好,說;“尋梅公主若是不嫌棄,回頭我們也像男人一樣義結金蘭。”
兩人序齒,楚尋梅長顧如約一歲。
兩人邊說走出酒樓,楚尋梅騎馬,異族人長在馬背上,不喜歡坐車乘轎,顧如約乘車,一道回王府。
這時正有七八匹馬疾馳進了雄關城,朝晉王府飛奔。
顧如約的馬車駛入晉王府,門上的小厮跑上前,“回禀王妃,周将軍來了,在前廳裏等王妃。”
小厮口中的周将軍,顧如約知道是晉王的心腹将領周延玉,顧如約掐指算路程,西南大軍早已到京城,開始攻城,路途遙遠,前方戰事情況後方不能及時知道消息。
她們回到西南已經快一個月了。
顧如約已經派人去打探,打探消息的人沒回來,周延玉卻來了。
顧如約三步并作兩步朝裏走,楚尋梅緊跟在身後,問:“是晉王殿下派人來?”
“晉王殿下的部将,晉王派來的。”
周延玉等在前廳裏,看見顧如約出現在前廳門口,站起來。
躬身一揖,“末将拜見王妃。”
“前方戰事怎麽樣了?”
看見周延玉她有個不好的預感,落座問。
果然,周延玉憤憤然,“王妃,本來我西南大軍兵臨城下,已經占了先機,作戰部署洩露出去,結果京城裏的禁軍早有準備,我們吃了個敗仗。”
顧如約納悶,不解地問;“作戰部署只有軍中高級将領知道,你們又都是跟着晉王出生入死的兄弟,作戰部署是怎麽洩露出去的?”
周延玉是武将,不拘小節,一拍桌上,“說來懊惱,作戰部署慶王殿下洩露的。”
慶王蕭暐對五哥敬重,言聽計從,蕭暐背叛蕭逸,顧如約不信,道;“其中有什麽隐情?”
周延玉懊惱,憤恨地說;“慶王妃把作戰部署洩露給了寧王,這件事歸根到底還是慶王爺太大意了,不了解女人狠起來比男人狠。”
傅念卿能幹出這樣的事,顧如約信。
周延玉又說;“作戰部署洩露,我西南軍一敗塗地,這一戰,損兵折将,慶王殿下身負重傷,我軍後退五十裏,這場仗打得太窩囊了,壞在一個女人手裏。”
“周将軍來,是奉晉王命,讓顧太醫前往軍中救治慶王殿下。”顧如約猜到只有這一種可能,否則,西南軍吃敗仗,蕭逸不可能派人特意回來報信。
“正是,王妃快找顧太醫來,跟随末将一起去軍營。”
“周将軍,我同你們一起去。”顧如約道。
楚尋梅聽兩人對話,知道事态嚴重,“我也去。”
顧如約拿她沒辦法,腿長她身上,她願意去哪裏誰攔得住。
顧如約又細問慶王蕭暐傷勢,周延玉嘆了一口氣,“慶王殿下傷重,昏迷不醒,我到西南路上耽擱時日,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慶王蕭暐命懸一線,事不宜遲,顧如約跟二哥顧仲方以及楚尋梅,周延玉等人即刻上路。
坐在馬車裏,顧如約心緒不寧,周延玉的話在耳邊,“我軍戰敗後,晉王殿下追查,發現慶王殿下大戰前一晚,離開軍營去見慶王妃,派人到津陽縣,發現慶王妃跑了,津陽縣令也帶着家眷跑路了,确定慶王妃是內奸無疑,晉王殿下下命捉拿慶王妃和津陽縣令,跑了和尚跑不了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