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郡王府的新府宴自是門庭若市, 但凡接了請帖的無一不至。
剛過午時,便已有賓客陸續登門。
宸王與宸王妃早早便到了, 各自接待賓客, 待各家大夫人差不多到齊了,宸王妃便讓人請了姜滢過去,往後這樣的場合只多不少, 搬了新府姜滢便是明郡王府的女主人,日後自然不可能每次都有宸王妃在, 她需得自己認認人。
有宸王妃在, 各家夫人對姜滢自是和氣, 即便心頭看輕對方的家世,也不敢表露絲毫。
姜滢眉眼始終都帶着笑意,禮數周全, 不卑不亢, 既不失皇家顏面, 也不自持身份擺架子, 倒也讓不少夫人高看幾眼, 待差不多到了尾聲,蕭傾适時的過來請人,要帶姜滢去同各家小輩認認臉,姜滢自同她離開。
夫人們此時心中已各有計較。
文蕖郡主的性子京中都知曉,清冷寡言,慣來不喜人情往來,而那為數不多與之結交的貴女身後都是鼎盛門庭, 她今兒能親自帶姜側妃認人, 足矣說明她與這位姜側妃相處不錯, 而從今日這場新府宴, 也能看出宸王府對姜側妃的看重。
否則,即便是明郡王未娶正妃,也有宸王妃在,哪裏輪得到一個側妃操辦。
姜滢并不在意各位夫人心中如何計算,她只覺得松了一口氣。
忐忑了一夜的心情,到現在已經緩緩歸于平靜。
“嫂嫂進京後還未來得及走動,我這就帶嫂嫂去認認人?”二人緩步走在游廊,蕭傾側首朝姜滢道。
這些日子,姜滢已逐漸習慣蕭傾喚她嫂嫂,遂輕笑着溫和道:“好,那便有勞阿傾。”
世人都道文蕖郡主不茍言笑,然她眼中的郡主卻溫和有禮,極好相處。
她明白,并非傳言有虛,而是郡主待她與旁人不同。
郡主是将她當成一家人。
嫁入宸王府後,她未曾受過半分委屈冷待,宸王妃和藹可親,下人規矩恭敬,從不曾為難于她,她知道這都是因為蕭瑢。
蕭瑢愛重她,他身邊的所有人便也都尊重她。
這份情很難得,也可貴。
若認真計較起來,她還不清。
她只能盡自己所能,待他好,待他的親人好,若到了被戳破的那一天,不論等待她的是什麽,她都接受。
現在,她會珍惜所擁有的每一份美好。
游廊不遠處,有姑娘好奇往這邊望來,小聲交談着:“那就是姜側妃啊?”
“有文蕖郡主在,應當是吧。”另一位姑娘道。
“自然是啊,她身後跟着的那位嬷嬷,是明郡王的奶嬷嬷,隋嬷嬷,能讓她跟着伺候的,自然只能是姜側妃。”
“傳言姜側妃美若天仙,以往還不大信,今兒親眼一見,果真是出挑至極。”
“嘁,不過是仗着美色才入得宸王妃,否則就憑姜家,哪夠資格!”
最先開口的那位姑娘轉頭看向她,認真道:“那不若你也試試,若能入明郡王的眼,我定高看你幾分。”
那姑娘面色一曬,哼了聲轉身走開了。
其他幾個姑娘對視一眼,默契的迎向蕭傾。
“見過郡主,姜側妃。”
蕭傾輕輕颔首後,語氣溫和的為姜滢一一介紹。
衆女見此,待姜滢的态度愈發和軟。
幾廂見了禮後,姜滢便道:“府中小花園設了投壺游戲,晚些時候還有馬球比賽,各位姑娘若是有興致,也可移步去練武場。”
“好啊,我可許久沒打馬球了,今兒定上場跟諸位比試比試。”
“行啊,我兄長今兒也來了,我們二對二比一場!”
“比就比,輸了我要你昨兒得的那套瓷壺。”
“好,你那把琴也備好。”
姑娘們幾句話便組了局,惹得衆人都生了幾分興致。
姜滢遂笑道:“那我便為姑娘們再添一份彩頭,今兒定讓諸位姑娘們盡興。”
“那便先行謝過姜側妃。”
蕭傾看了眼姜滢,也道:“既然嫂嫂添了彩頭,我便也加一份。”
衆女聞言皆是一愣。
嫂嫂?
這位可只是側妃啊。
但在場的都有着心思玲珑,沒人會将這話問出來,短暫的安靜了一瞬後,便有姑娘道:“好啊,我期待郡主與姜側妃的彩頭,定會努力拔得頭籌。”
姜滢不動聲色看了眼蕭傾,恰好後者也看過來,二人遂相視一笑。
有些東西在無形中迅速滋生蔓延。
“郡主,姜側妃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打馬球有彩頭,投壺也得有才成。”另一位不打馬球的姑娘笑意盈盈道。
姜滢笑了笑,溫和道:“自然也有的。”
“時候尚早,不如一道先去玩投壺,之後再去馬球場?”
“當然可以,那我們過去吧。”
恰這時,青袅來報姜家姑娘到了。
衆女腳步一停,不約而同朝游廊上望去。
只見游廊處兩位姑娘正款款而來。
一位淡紫色寬袖裙,文靜淡然;另一位桃色窄袖裙,明豔萬分。
“呀,都道江南風水養人,我原還不信,今兒一見姜家幾位姑娘,可算是信了。”
姜蔓,姜笙過來,恰好聽得這句善意的誇贊,強壓下心中的忐忑,屈膝見禮:“見過文蕖郡主,側妃。”
郡王府的新府宴,她們本是沒有資格參與的,只因着姜滢的關系,才得了帖子。
高家那場宴席讓幾人都留下了陰影,兩人一路過來,都緊張的心緒不寧。
怕有人又借着她們害姜滢,也怕自己失了禮數丢了姜滢的臉面,然而待她們遞了帖子後,并沒有人為難,而是客客氣氣将她們帶到了青袅跟前。
見着青袅,她們緊繃的心神才微微松散,然轉眼又見着了文蕖郡主,與這一堆平日裏她們根本見不到的世家姑娘們,一顆心又跟着提了起來。
畢竟,她們從未參加過這種場面的宴席。
姜滢上前輕輕攙起二人,朝諸位姑娘介紹道:“這是我三姐姐,八妹妹。”
兩人聞言忙屈膝行禮。
諸位姑娘們對視一眼,皆禮數周全的還了禮。
“兩位姑娘到的真是巧,我們正要去玩投壺游戲,一道過去吧?”有姑娘出聲邀請道。
這顯然是善意的邀請,姜蔓姜笙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同時應下。
于是,一衆姑娘們遂往小花園而去。
姜滢與蕭傾添了彩頭,投壺比賽很快就開始。
姜蔓姜笙也被拉着參與了。
姜滢與蕭傾便立在一側瞧着。
小花園外,陸知景與張爻順正往馬球場而去,恰路過此地,随意的瞧了眼。
“像是姑娘們在投壺比賽呢,張大人要不要瞧瞧?”陸知景只看了一眼便挪開了視線。
“不必。”張爻順也只瞥了眼,便毫不猶豫的拒絕。
然突然他腳步一滞,又擡眸望去。
在一群姑娘中,他卻輕而易舉看到了那道淡紫色身影。
他負手身後的手微微動了動。
她也來了。
也是,姜家如今與宸王府是姻親,她該來。
陸知景見此,眼尾一揚,忙順着他的視線望去,打趣道:“喲,張大人這是瞧上哪位姑娘了?”
可他臉上的笑意很快就淡去。
因為他在人群中看見了那位被他放在心中的,明豔的姑娘。
二人雙雙陷入沉默。
不久後,張爻順看了眼不遠處的閣樓,道:“我覺得那處風景不錯,陸公子覺得呢?”
陸知景随之望去。
閣樓處于小花園一側,若立在廊下,正好可以将姑娘們的投壺比賽收入眼底。
陸知景知道他應該拒絕,但他卻道:“好啊,那去看看。”
二人悄無聲息的繞過去,飛身上了閣樓,他們默契的沒有問對方是因何突然改變了注意。
姜滢與蕭傾站在邊緣,默默地看着姑娘們笑語盈盈的投壺。
她們有着這個年紀該有的燦爛和朝氣,很容易就能讓人心生歡喜。
突然,姜滢眼神一緊,不動聲色的側目。
有了來了!
她屏氣凝神細細感知後,似是想到了什麽心神微松。
今兒府中守衛森嚴,敢用輕功上竄下跳的只有自己人,且其中一人內力不深,她幾乎不用細想便知曉了答案。
能在郡王府來去自如,無人阻攔的,只有那位輕功卓越的陸家小公子,至于另一人,既然是跟着陸公子的,必然也是自己人。
“八妹妹還沒有定親?”
蕭傾的低語拉回姜滢的思緒,她擡眸望去,卻見此時剛好到了姜笙投壺。
姜笙被這麽多人盯着,難免有着緊張,但她不願露怯,怕給姜滢丢人,便抿着唇鼓着心口那股勁兒,強做平靜。
第一根大約是因為太緊張沒進。
“差一點,就差一點就進了。”身旁姑娘的鼓勵,讓她心中略定,便抿着唇再次投去。
這一回完美的投中了。
聽着姑娘們的歡呼與激勵,姜滢輕輕搖頭,回答蕭傾的問題:“還沒有。”
她好像猜到與陸公子同上閣樓的人,是誰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