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三朵雪花(六)
眨眼過了十數日, 崔文若一日比一日着急,她眼睜睜瞧着了了整日讀書練武,壓根不管阿娘, 悲憤不已, 在又一次了了拒絕淩氏的關懷後, 她的情緒徹底崩潰:“我不明白你究竟想做什麽?今天晚上……今天晚上阿爹就要将那人帶回來,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我的話?就算你不為了自己, 也要為了阿娘跟弟弟考慮!”
了了在上個世界消耗了太多力量,導致冰雪之力遲遲不恢複,否則她一早堵了雪人的嘴, 叫她再也說不出話。
今日的淩氏依舊溫柔慈愛, 親自護送了了去前院家塾,哪怕不是第一次,她還是蹲下來, 對了了說:“進了學堂要好好讀書,不過也不能被人欺負,要是誰敢對你不好, 就回來告訴阿娘,阿娘讓你阿爹教訓他。”
了了看着她沒說話, 淩氏已經習慣無論何時女兒都是這副冷淡面孔,下意識想摸她頭,毫不意外又一次被避開, 親眼見了了走進前院後, 淩氏嘆了口氣:“了了不知為何, 生我氣許久了, 這些時日,一聲阿娘也未曾叫過。”
說心裏不難受那是假的, 哪怕有深愛的夫君溫聲撫慰,淩氏依舊感到受傷,而且直到現在她都不懂自己究竟哪裏沒有做好,才讓女兒這般疏遠。
“去小廚房瞧瞧,還有沒有新鮮木瓜,若是沒了,速速叫人出去采買,給姑娘做木瓜渴水吃。”
吩咐完每日糖水點心,淩氏拿起針線,想着前不久買了件好皮子,雖說現在還是夏日,橫豎閑着無事可做,不如給女兒縫件冬衣,用剩下的皮子可以給大爺做一頂帽子避寒。
這一日與往常的每一日無甚不同,只有小雪人裏的崔文若知道,到了傍晚時分,會下一場雷陣雨,震耳欲聾,阿娘擔心阿爹比平日晚了些許回家,特意撐着傘去等,不曾想阿爹卻帶了個比自己還大的男孩回來,滿臉歉疚地告知阿娘,說那是他的親生兒子……
崔文若陷入回憶之中,哪怕已過去好些年,她仍然記得那天的阿娘多麽傷心欲絕,而自己也對那個男孩生出無與倫比的恨意,所以她羞辱他、毆打他、折磨他,就是想為阿娘出這口氣,也是想為自己出氣。
好好的一個家就此分崩離析,直至今日,崔文若想起時,心腸還隐隐作痛。
她看着忙裏忙外的阿娘,眼睛一酸,淩氏恰巧看見,驚道:“是不是天太熱了,了了的雪人怎麽開始化了?糟了糟了,快取冰來!”
雖然她不知道女兒究竟從何處得的這個雪人,但這些時日觀察下來,女兒對雪人很是喜愛,既然如此,淩氏自然要把雪人保護好。
崔文若大聲喊:“阿娘!阿娘!”
可惜世上只有了了聽得見她看得見她,哪怕崔文若喊破喉嚨,淩氏也是聽不見的,她找了個密封性很好的木盒,把裏面擺滿冰,再将小雪人放進去,最後把蓋子蓋上,怕跑了冷氣,還拿了床棉被過來。
“這天怎麽變得這樣快,忽然就不熱了。”
淩氏走到窗前往外看,狂風大作,吹得院子裏草木樹枝嘩啦啦響,剛才還好端端的,眨眼間就黑了下來,見風雨欲來,淩氏忙令人取傘,準備去前院接女兒回來。
了了不喜歡下雨,也不喜歡夏天,但比下雨跟夏天更讨厭的,是馬上就要下雨的夏天,空氣中會多出泥土的腥氣,連樹上的蟬都失了聲息。
淩氏是最早來接人的,她原本想抱起女兒快些走,可了了不讓碰,回了東跨院,不急不慢地放下書袋,只聽見崔文若悶悶的聲音傳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四處掃視一圈,目光停留在雕花木盒上,淩氏見了連忙解釋:“阿娘見你的雪人融化了,就讓人取了冰放在木盒中,這樣會化的慢一些。”
了了:“謝謝。”
淩氏受寵若驚,女兒對她說謝謝!
了了掀開棉被打開木盒,崔文若是不哭了,但小雪人明顯有融化的痕跡,了了的冰雪之力一丁點也沒有恢複,她估計還需要一段時間,于是提醒崔文若:“你若是哭,自己化了,就死了。”
淩氏聽了,覺着女兒也并非少年老成,竟說出這等稚氣的可愛言語,說道:“夏天的雪人是很容易融化呢,要不要阿娘再讓人多取些冰過來?”
崔文若哪裏還敢哭,了了将她重新放回木盒她也沒有抱怨,因為了了從不說謊,倘若她的冰雪之力恢複,哪怕只有一點,也能重新凍結雪人,可力量不恢複,那雪人化了就只會變成空氣,徹底消失在這世間。
“怎麽雨越下越大了?”
淩氏憂心忡忡,不停擡頭往外張望,她心裏挂念着尚未歸家的夫君,完全不知道待會兒她的夫君會給她帶來怎樣一個“驚喜”。“來人,去前頭看看,大爺的馬車可回來了?”
如此來往數次,崔肅依舊未歸,而天空已經漆黑如墨,天邊偶爾閃過幾道閃電,照亮東跨院的花木,一道炸雷自屋頂響起,離得十分之近,簡直像是在人耳邊,淩氏吓了一跳,她自己明明很害怕,第一時間卻伸手來捂了了的耳朵,嘴裏還安慰:“乖女別怕,有娘在呢。”
了了擡頭看她:“分明是你怕。”
淩氏怎能在女兒面前露怯,她壯着膽子說:“娘不怕,娘膽子大着呢。”
說完轟隆一聲!
巨雷翻滾,簡直像是要把東跨院的屋頂給掀開,淩氏驚呼一聲,臉色煞白,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就看見女兒正靜靜地瞅着自己,她趕緊清清嗓子,試圖在女兒面前保留一點做母親的尊嚴:“你,你看,娘根本不怕,你阿娘好着呢!”
了了轉頭看向外面,雷雨聲雖吵鬧,她卻已聽見崔肅的腳步聲,除卻他之外,還有一雙更輕的腳,很快有人進來禀報:“奶奶,大爺回來啦!”
淩氏已叫人備好了熱水與飯菜,就等夫君回來洗去身上塵土,她起身相迎,崔肅手中打着傘,頭上還戴着鬥笠,另一手則牽着個頗為瘦小的男孩,看着比了了大,但大不了太多。
崔文若雖然待在木盒子裏,但了了沒有把盒蓋蓋上,小雪人在冰塊的幫助下漸漸不再融化,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與過去不同的是,阿娘沒有在前院門口等到阿爹,兩人也沒有在那裏吵架鬧得人盡皆知,但也與過去相同,那就是,那個人果真出現了。
很難去形容當時認出新帝時的心情,崔文若想,興許正是因為自己種下惡因,所以才會得到惡果,崔折霄,不,應當叫他朱折霄才對。
此時的崔折霄還只是個沉默寡言又受盡虐待的八歲孩童,他比崔文若大兩歲,但卻沒有高多少,整個人看着沒二兩肉,眼神尤其陰沉,今日下了這樣大的雨,他身上也被淋濕了,狼狽不堪,所以一進門,崔肅沒來得及說別的,就先問淩氏:“夫人可有備好熱水?”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他迅速将人帶去清洗,不假他人之手,這看在淩氏眼中真可謂奇哉怪也,大爺何時這樣細心?這個孩子又是什麽來頭,怎地從未見過?
崔折霄沉默寡言,并不說話,崔肅趁着這個機會告訴他:“日後呢,這裏就是你的家了,方才外面那位夫人你瞧見沒有?很溫柔很美貌的那一位,她就是你的娘,你還有個妹妹。”
崔折霄依舊沒有開口,不過他不要崔肅給他洗澡,脫下衣服時,有些布料黏在潰爛生膿的傷口上,他竟像察覺不到痛,刺啦一下撕扯開來,舊傷口迸裂,便流出新鮮的血。
崔肅見狀,只得出去問淩氏找金瘡藥,淩氏正等得焦急,見夫君從淨房出來,立刻追問:“大爺,究竟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會帶個孩子回來?那孩子叫什麽名字,是誰家的?跟咱們家又是什麽關系?”
小雪人裏的崔文若死死盯着父親,多希望這一次阿爹能夠對阿娘說出實情,阿娘是通情達理的女子,絕不會洩露口風,夫妻之間,有什麽不能坦誠相告?
然而她還是失望了,崔肅欲言又止,他想直截了當告訴妻子那是自己的私生子,可這話太過殘忍,而且女兒就在身邊,他不想讓女兒聽見。
于是搪塞道:“此事說來話長,先不着急,等會兒我再與你細說。”
淩氏颔首:“也好,大爺快去洗洗,淋了雨就得泡會熱水才行,不然會沾上寒氣,你可是家裏的頂梁柱,千萬不能病了。”
她越是如此體貼賢惠,崔肅心裏越是掙紮糾結,最終在誠實與忠誠之間,他還是選擇了後者,如今四大士族愈發猖狂,宗室也毫不掩飾野心,一旦被他們得知陛下尚有骨血遺留民間,怕不是要群起圍攻之,這個秘密一定要守住,即便……即便是以自己的家庭作為代價!
崔肅生出壯士斷腕之決心,他快速沐浴更衣,去看小主子如何,淩氏的确貼心,她跟崔肅沒有兒子,自然也沒有合适崔折霄穿的衣服,但她找了了了的衣服出來,都是新的,沒穿過,稍微往大了做,藍色也适合男孩穿,看那孩子比女兒大不了多少,應當挺合身。
等崔肅帶崔折霄出來,桌上已擺滿熱氣騰騰的飯食,此時外頭電閃雷鳴,屋內卻是和樂融融,崔肅出聲逗弄了了:“了了,想不想吃?”
他夾着一塊香氣四溢的扣肉在了了面前一晃,了了理都不理,崔肅自讨沒趣,摸摸鼻子,轉頭瞧見淩氏正給崔折霄夾菜,口中還勸:“慢些吃、慢些吃,沒人跟你搶,要是嗆着就不好了。”
崔折霄已餓了好些日,他看起來不大會用筷子,直接上手抓,看得淩氏心裏直返嘀咕,暗忖這孩子究竟是哪兒來的,怎麽一點規矩都不講?
崔肅見她如此和藹可親,心中巨石落地,竟自顧自認為哪怕自己告知妻子這是他的外室子,妻子也一定不會惱怒,反倒會盡到嫡母職責,好生照料,那樣的話,他便不必擔心了。
“夫人,一會兒我有話跟你說。”
淩氏納悶,不過也不是頭一回見夫君這般神神秘秘,每次他要給她驚喜時都愛來這一招,不過她也很吃就是了。
了了眼睜睜看着兩人一起往內室走,怕是要去說悄悄話,崔文若急得上蹿下跳:“你快跟過去,你快跟過去!一會兒他們若是吵起來,須得你來說和!”
了了充耳不聞,她也不吃飯,就打量狼吞虎咽風卷殘雲的崔折霄,這人像是個餓死鬼,眼裏只有吃。
她和崔文若不同,對欺負小孩沒有興趣,于是跳下凳子往內室走,裏頭的人原本說話很小聲,此時已加大,只是在雷電轟鳴中被掩蓋,顯得不那麽清楚,但仍然可以聽出來,淩氏的憤怒與不敢置信。
她拒絕崔肅靠近:“你說什麽?你将方才的話,再跟我說一遍?”
“轟——!!!”
又是一陣巨雷滾過,可現在她找不出一絲絲懼怕的痕跡,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聽見了什麽,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場噩夢,否則怎麽會聽見恩愛的夫君說,剛才外面那個男孩,是他的私生子?
“夫人,是我對不住你,但折霄是個可憐的孩子,他母親生下他後不久便死了,就剩他在下人手中過活,那惡奴把宅子跟值錢的物件都賣了,我也是前不久才找到他……”
崔肅滿面乞求:“夫人,我知曉你最是心善,你不會為難一個孩子,對不對?所以算我求你,讓他留下來,你不用照顧他,也不用管他死活,只要給他一口吃就行了,好嗎?”
淩氏此刻的大腦一片混亂,根本聽不進去崔肅的話,她只知道,相愛了多年的丈夫,實際上早已背叛了她!
什麽孩子什麽無辜,她通通不想聽,只紅着眼睛咬着牙,質問崔肅:“你說那是你的外室子,好,那我問你,他今年多大?”
崔肅:“……八歲。”
“八歲……八歲?”淩氏喃喃重複着,忽地又哭又笑,“八歲,八歲!比我乖女就大了兩歲!崔肅,你騙得我好苦,你騙得我好苦!”
見她癡癡傻傻淚流滿面,崔肅亦是心如刀絞,可他不能對她說實話,此事事關重大,即便是要他的命,他也必須将小主子保護好,決不能讓任何人察覺,為此,他只能出此下策。
“夫人,是我對不住你——”
崔肅想去握淩氏的手,卻被淩氏狠狠一掌拍開!
她不是真的沒有脾氣,只是因為愛他,才願意為他受盡委屈,她做這一切的前提,是崔肅沒有背叛她!
“你是對不住我!”淩氏忍着心痛與憤怒,還怕吵到外間的女兒,“當年你向我父兄求娶我時,是怎樣說的?一生待我如珠如寶,絕無二心!”
崔肅啞口無言,此時再多的解釋都是無用,因為淩氏根本聽不進去,無論崔肅說什麽,都只是荒謬可笑的掩飾,因為他就算有無數個苦衷,那個叫折霄的孩子都是真實存在的。
自己的枕邊人,曾經花前月下山盟海誓,許下三生之約的枕邊人,耳鬓厮磨無話不談的枕邊人,他抱過她吻過她,可在背叛她時,他是不是也抱了另一個女人,吻了另一個女人?
想到崔肅與別的女人脫光了衣服在一起行事,而這樣的男人竟還碰了自己,淩氏只覺心口一陣翻湧,因着今日這大雨,她擔憂夫婿未歸,晚膳沒怎麽用,所以吐出來的盡是些酸水。
崔肅着急想要扶她,被她狠狠甩開:“別碰我!你髒死了!”
崔肅無措地站在原地,他并沒有想過事情會是這樣的走向,因為在他的預想中,妻子最為善良溫柔,怎麽會容不下一個孩子?可淩氏的反應出乎他的預料,她太激烈、太不理智了。
“夫人,你聽我說,我并非有意帶他回來,而是實在走投無路——”
“那你就把他送人!過繼!怎樣都行!”厲聲說完後,淩氏幹嘔一聲,随即慘白着臉質問崔肅,“你并非有意?我看你分明就是帶他回來惡心于我!崔肅,我自問嫁進崔家這些年,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你怎能這樣對我?”
她傷心的不是他想要兒子,因為她也想要,真正令她感到寒心的,是他一邊對她許諾,說只要有了了即可,一邊卻與別的女人翻雲覆雨珠胎暗結,被蒙在鼓裏的她是什麽?她就是個笑話!
“夫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你說是什麽樣?”
話都到了嘴邊,崔肅死死握着拳,又給咽了回去,見他如此,淩氏更加絕望,心知此事已無法挽回,這于她而言無疑是天塌地陷,幸福正如這鏡花水月,賜予你幸福的人,必定也能輕易收走,而習慣沉浸其中的人,已經脫身不能。
淩氏崩潰不已,崔肅閉上眼睛,沙啞着聲音說:“夫人你先休息,今晚我睡書房,等明日一早,我再與夫人解釋。”
說着,他想上前給淩氏整理儀容,卻被淩氏充滿怨恨的眼睛逼退,半晌,奪門而出,再沒有勇氣與她對視。
了了貼着牆站,崔肅快速跑了幾步,察覺到她的存在,又跑了回來:“了了,你聽阿爹跟你說——”
“我都聽到了。”
了了看了眼崔折霄,“你想要兒子,不想要我,所以帶他回來。”
“不,不是這樣的,你才是阿爹最重要的寶貝,阿爹只是、只是——”
崔肅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當他做了這個選擇時,其實就應該知道自己放棄了什麽,他落子無悔,卻沒有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
又想盡忠,又想癡情,世上哪裏來這樣的好事?他有一千一萬個苦衷,淩氏也沒有義務去體諒。
崔折霄沒有管這些,他只想多吃一些,這樣就能撐上很長一段時間,未來就算沒飯吃也不會餓。
崔肅不能放任他不管,他已失去了妻子與女兒的信任,這是他自己選的路,無論是對是錯,都必須堅持走下去,忠君愛國,為主盡忠,無論将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待到真相大白那一日,他再來向夫人請罪。
淩氏撲在被子裏哭泣不止,她怕人聽見,整張臉都埋了進去,手則扯着被角,她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她除了哭,不能做任何事。
就只有哭而已。
了了并沒有被打動,也不覺憐憫,甚至于她又一次感覺淩氏的愚蠢,只有崔文若心疼母親,忍不住掉淚,一邊哭還一邊勸:“阿娘你別哭,阿爹他不是故意的,他是真的愛你,他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阿娘……”
她一哭雪人就開始融化,為了不灰飛煙滅,崔文若又不能哭,痛苦掙紮好一會兒後,見了了依舊面無表情,她忍不住質問:“你到底有沒有心?這些天阿娘對你還不夠好嗎?你就是冰塊做的心肝,這會兒也該捂暖了!”
怎麽會有這樣的鐵石心腸?崔文若替阿娘感覺不值,阿娘對了了多好啊,事事關心順意,将她當作掌上明珠,可了了呢?不說感恩回報,哪怕是在阿娘傷心時安慰兩句,她都不肯!
淩氏哭到很晚,兩只眼睛腫成了桃子,整個人渾身無力,做什麽事兒都提不起勁,所以次日一早了了自己起床梳洗,自己去前院家塾。
等她中午回來,破天荒的,不是休沐日,崔肅卻在家。
不過他沒敢進屋,在東跨院院子裏待着,昨日下了大雨,今日豔陽高照,院子裏的花木都被曬得蔫吧了,崔肅卻還不敢進門,崔折霄倒沒站太陽底下,而是在走廊裏坐着。
了了目不斜視地從崔肅身邊經過,他卻像看見救命稻草,火速伸手來攔,了了當然是躲開不給碰。
一夜過去,崔肅臉上就生了一層胡茬兒,眼睛無神面容憔悴,看着很是受了一番折磨,恐怕是一宿沒睡,現在他将全部希望都放在女兒身上,希望能夠通過了了向妻子表達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