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第二十六朵雪花(九)
“……死者屍斑顯著, 存在出血點,血液不凝,無雞脂樣凝血塊, 喉粘膜、眼結膜、面部皆有點狀出血, 基本可以排除致命性暴力損傷的可能。”
闵英智直起腰, 她腰肌勞損得厲害,最近幾個月特別嚴重。
這具屍體是剛送來的, 死者是位青壯年男性,妻子出差回來發現他死在家中,死者的父親堅定認為兒媳是兇手, 因為在這之前聽說過不少關于兒媳生活作風不良的傳聞。
“初步判斷為內分泌系統疾病所導致的猝死。”
聽說是猝死, 在一旁等待的男警察皺眉問:“但他今年才三十歲。”
闵英智脫下手套擠了點洗手液,淡淡道:“青壯年猝死綜合征絕大多數出現在男性身上,女男比例是1:13.3, 死者身上不見明顯致死性病變,也沒有家族病史。”
男警察點點頭:“我知道了,檢測結果什麽時候能出來?”
闵英智:“出來了我讓人給你送去。”
對方應了一聲卻沒立刻就走, 闵英智眼皮一擡:“還有事?”
“一會兒夜宵?”
“你們刑偵隊聚餐,我去幹什麽。”
等人走了, 闵英智揉揉眉心,她今晚也不打算回家了,不夠來回折騰的。
因為也懶得回住處, 她幹脆在法醫室的折疊床上睡到了天亮, 然後死者的檢測報告出來, 充分證明了死因是由低血糖症引起的猝死, 與其妻子毫無幹系。
不過這個結果警察能接受,死者的父親卻不能接受。
他非說警察收了兒媳的錢, 死活不肯離開,遞過去給他看的屍檢報告刷刷兩下就被撕得粉碎,反倒是死者的妻子一直坐在邊上默默流淚。
“你看她!”
死者的父親指着女人的鼻子大聲嚷嚷,“誰家男人死了會穿成這樣還化妝?現在知道哭了,裝什麽!肯定是她跟外頭的奸夫合夥起來殺的人!”
女人并不是自己來的,她身邊還有另一個年齡相仿的同伴,聽見死者父親無理取鬧的指控後,同伴冷笑一聲說道:“穿成什麽樣了?你出去出差不穿正裝?警察都說了他是猝死的,你有閑工夫在這指責別人,怎麽不見你平時去關心一下你的好大兒呢?”
死者生前工作普通,工資遠不如妻子,因此常年在家靠妻子養活,這次死者父親來鬧,其實也是看上了死者名下那套房子,因為他早年再婚,正愁要結婚的長男沒地方住呢。
要是死者妻子是兇手,那身為父親的他便可以繼承這套房子了。
說父愛哪有那麽多父愛,全是利益,真要有父愛,也不至于這麽多年對死者不聞不問,得知了死者的死訊才上門撒潑胡攪蠻纏。
女人出差回來發現丈夫猝死在家中,她先是打了急救電話之後才報警,根本來不及換衣服。即便處于悲痛之中,她看起來仍然很體面,反倒比不上死者父親聲嘶力竭的表演。
像這樣的案子,闵英智不知見過多少個,現在她的心已經波瀾不驚了。
死者父親還在大吵大鬧,警察又不能直接堵住他的嘴把人拖走,正在大廳鬧得不可開交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如撞鐘一般傳來:“年過半百,勿造口孽。”
包括死者父親在內,衆人齊齊扭頭,卻見市局大廳入口處,有一位身材高大的老僧。老僧背光而立,清晨的陽光折射在他的僧衣上,愈發顯得有悲天憫人之相。
此時老僧正雙手合十,口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死者父親這樣的滾刀肉,愣是在他面前讷讷半天,不敢再繼續撒潑,讓警察給勸出去了。
闵英智很快收到了李芒發來的消息,聽說通劫通難兩位大師的師父到了,還聽說這是位在業內德高望重的高僧,不知度化了多少惡鬼,手段相對比較溫和,除非惡鬼惡貫滿盈,否則不會令其魂飛魄散。
這位法號渡苦的高僧到達後半個小時,随游随覽兩位道士的師父行藏也來了。
跟慈眉善目說話溫聲細語的渡苦大師比,行藏道長顯然是個暴脾氣,尤其這次他跟渡苦都派了年輕徒兒來出任務,結果渡苦的兩個徒兒屁事沒有,他的徒兒卻折進去一只手,雖然以最快的速度被送去了醫院,但那是被惡鬼怨氣所傷的手,醫院能有什麽用?
李芒都能感受到行藏道長身上那股壓抑不住的怒火。
陳局還試圖在一僧一道中調和,但行藏道長心高氣傲,根本不願意搭理渡苦,李芒在邊上默默閉嘴,現場四個人屬她最小。
“我今兒倒要看看,究竟是個怎樣的鬼物,竟能傷我愛徒!”
得知徒兒受傷後,行藏道長連夜坐飛機趕來,一身風塵仆仆就要去案發現場一探究竟。
不過他面對渡苦大師态度很差,但對陳局跟李芒還算有禮貌,畢竟大家不是一個派系,如今又處于談合作的關鍵階段,要是他捅了婁子,玄門聯盟恐怕不會放過他。
關于碎屍案死者的共同點,陳局已經知道了,然而哪怕是魚苗兒這樣的頂級黑客,都無法判斷下一個受害者會是誰——大數據時代興起之前,像第六位死者那樣家裏有過女孩夭折,或是打女胎的人家數不勝數,再厲害的黑客也查不全。
所以只能寄希望于這兩位看着就很不一般的玄學大師,也正好讓國家看看玄門的實力,看他們是否有談合作的資格。
渡苦跟行藏選在中午十二點整進入案發現場,因為十二點是陰陽交替之時,如果惡鬼在現場留下了氣息,那麽在這個時間段會顯示得最為濃烈,這樣兩位大師就能通遺留的氣息追蹤到惡鬼。
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趕在下一名死者死亡前找到對方。
李芒一聽,立馬表示自己會全力配合。
這次她們去的還是第七名死者的家,不知道是不是李芒的錯覺,死者家裏那種讓人很不舒服的氣息變淡了很多。
渡苦跟行藏一人轉着佛珠一人甩着拂塵在房子裏走來走去,行藏冷笑道:“這裏遺留的氣息就那麽多,你最好別跟我搶。”
渡苦說了聲阿彌陀佛,還真就不搶了。
行藏便從懷中取出一張畫好的黃符,以食指中指拈符立于指尖,口中念念有詞,而後氣沉丹田,雙目緊閉,等他驀然睜開,黃符無火自燃,房間的地面、牆壁以及天花板緩緩生出一些淡得幾乎看不清的黑氣,逐漸彙聚到行藏的指尖。
等黃符燒盡,黑氣便被行藏用一個小巧的缽狀法器罩入其中,時不時能聽到叮叮當當的聲音,就像黑氣是活得一樣在裏頭橫沖直撞,行藏用手拿差點兒沒站穩。
“走!”
行藏道長氣勢洶洶,誓要找這惡鬼尋仇。
李芒別的不幹,今兒她的主要工作是開車,跟她搭隊的是沙泓朔,小鯊魚到現在對玄學破案還有點懷疑,心裏覺得這一僧一道都神神叨叨的,但表面上不讓人看出來。
黑氣不停地朝着某個方向去,行藏讓李芒沿着小區出去的這條路一直向北開。
向北的話是一片城中村,地勢很好,別看又破又舊,不到十平米沒有窗戶的房子月租能到八千,不知多少人住在這兒。
車子開不進去,只能停在巷口,李芒讓鯊魚留在車上,她跟着兩位大師下去。
鯊魚有點不情願,可頭兒做的決定沒人能置喙。
行藏很煩和外行一起行動,因為外行總是叽叽歪歪的質疑,再不然就是問東問西,煩人得很。不過這個警察倒是很識相,開車技術好,認路也有一套,讓他比預料中更快的找了過來。
李芒也知道行藏不好惹,她專找能溝通的渡苦:“大師,我們現在是去惡鬼的巢穴,還是去可能出現的第八位受害者的家?”
渡苦兩條腿邁得飛快,其實她們仨在小巷裏穿梭來穿梭去的可顯眼了,好多上了年紀的人都在看,但架不住三人腳程都快。
“這個還不能确定。”渡苦道,“行藏道長在尋的是惡鬼氣息濃烈之處,也不一定就是巢穴,很可能是它剛剛待過的地方。”
也就是說,很可能第八位受害者真的出現了。
“這邊!”
行藏說了一聲,突然拐了個彎,進了一條特別窄的小路。
橫亘在眼前的是一堵足有兩米多高的牆,而且周圍什麽墊腳的都沒有,李芒左右掃了一圈,往後助跑兩步,一個跳躍便攀上了牆頭,利落地翻了上去,再伸手來拉這一僧一道。
渡苦忍不住道:“施主好身手。”
李芒:“抓逃犯抓的。”
她們重案組那個個都是一把好手,哪怕年紀最大的葛姐都能連跑八千米不喘粗氣。
翻過牆頭跳下來後,是一片逼仄的出租房,房門狹窄,還有個小青年拎着垃圾下樓梯。
瞧見李芒,雖然是個生面孔但也不奇怪,這兒的租客時不時就換一波,像她這樣住了兩年的是少數。可後頭的和尚跟道士就紮眼了,出家人也來租這種蝸牛房?
小缽裏沖撞的聲音越來越急促,說明她們距離惡鬼越來越近,行藏說:“上樓!”
這棟樓已很有些年頭,以前是老紡織廠的家屬樓,外表陳舊不堪,牆壁上滿是爬山虎,遮住了綠植下斑駁的蛛網裂痕。
樓道很窄,僅容一人通過,三人跑得都很快,徒留扔垃圾的小青年原地撓頭。
好冷。
這是李芒的第一感覺。
現在是秋天,白天溫度還是蠻高的,尤其是中午,只有到晚上才需要穿外套,晝夜溫差極大,但這會兒也就下午一點左右,秋老虎的太陽曬得要命,樓外的樹上還有聒噪的蟬鳴,怎麽一到三樓,就冷成這樣?
這種冷意,特別像李芒一腳踏進解剖室時迎面吹來的冷氣,陰森森的讓人不寒而栗。
像這種老小區,用的還是雙重門,裏面是木門,外面一層镂空雕花的鐵門,因為年代久遠已經上鏽了。
行藏完全沒有敲門的意思,他上去就踹,但屋裏毫無反應,反倒是對面午睡的人家被這聲音吵醒,氣呼呼地出來質問:“大中午的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渡苦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李芒連忙出示自己的證件:“對門這家住了幾個人你們知道嗎?”
一看是警察,出來罵人的大娘先是吓了一跳,然後偷偷瞥行藏跟渡苦,李芒權當沒看見。
其實她也覺得自己一個警察,跟和尚道士一起行動挺奇怪的。
“對門這小夥子呀,嗨!”
說起這個大娘可不困了,而且有很多抱怨想唠唠:“多大個人了,白天待在家裏睡大覺,到了晚上就又蹦又跳的,吵得人睡不着!還沒法跟他講道理,真不知道他家大人怎麽教的!”
李芒:“那昨天晚上你們有聽到什麽動靜嗎?”
大娘回想了一下:“昨晚……昨晚我睡得怪好的,應該沒咋鬧騰。”
說完她倒抽一口涼氣:“警察同志,發生啥事了?是不是這壞小子幹啥犯法的事了?”
李芒自然不可能跟她說真相,只道:“就是找他了解了解情況,大娘您先回家吧,要是有需求,我還來找你。”
“成,成。”大娘連連點頭,滿臉的好奇藏都藏不住。
李芒敢打賭,大娘家門就算關上了,指定也從貓眼裏往外看呢。
行藏踹了兩下門就惹起了對門鄰居注意,渡苦上前,不知從哪掏了支香出來,插到了鎖孔中。說來也是神奇,這香點燃後,門咔嚓一聲就開了!
趁着行藏推門的功夫,李芒快速問:“大師,這個我們警察能學嗎?”
渡苦大師:“施主有慧根,若是皈依我佛……”
李芒已經沒心思聽他再說什麽了,因為門一開,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極為濃烈的血腥氣,仿佛整個人置身于血海之中,但剛才在門口分明什麽也沒聞到,就好像門是一道封印,将聲音與氣味徹底隔絕。
回想起來,之前七名死者的鄰居也是這樣說的,似乎在兇手行兇期間,既沒有聲音,也沒有氣味,只有一切結束之後才能被活人發現。
她擔心對門大娘還在看,趕緊進門,反手給鯊魚打電話,讓鯊魚通知痕檢。
哪怕是惡鬼所為,該走的流程也不能缺少,說不定能發現什麽規律,為以後的辦案打好底。
“孽障!竟還敢傷人!”
門一關上,行藏道長瞬間暴起!他抽出拂塵朝前方某處抽去,渡苦大師也抻開了手中佛珠,李芒被眼前這一幕驚到了,房間裏有個人正呈大字型列在空中——沒有被捆綁也沒有被吊起,完全是憑空漂浮的。
而他身上湧動着一層黑氣,黑氣像活着一般在人體表面不停流動,啃齧着、撕咬着,血腥味正是由此而來。
李芒想她知道為什麽死者會成了肉泥,只不過黑氣沒有牙齒,所以法醫檢驗不出來。
這咬的可比榨汁機厲害多了。
行藏一拂塵抽下去,吊在空中那人身上的黑氣就缺了一小部分,但很快再度聚集起來,哪怕沒有身體和五官,李芒也能看出黑氣像活人一樣,一邊死死纏着,一邊扭頭打量這三個不速之客。
饒是李芒做好了心理準備,這會兒也不禁心驚膽戰。
行藏一拂塵不中,很快再次抽來,吊在半空的人發出一點微弱的聲音,明顯還沒死透,而黑氣比起先應付攻擊它的玄門中人,第一時間的選擇竟然是從活人身體中穿過!
只見黑氣沒入男人身體,又自他面部孔竅中流出,血肉像被榨好的汁,嘩啦啦灑了一地,濺得到處都是,沙發上端挂了一副長方形的油畫,這會兒已被鮮血和肉沫徹底鋪滿了。
然後男人剩下的骨頭也沒能幸免,被黑氣絞碎。
随後黑氣便如毒蛇一般向行藏撲去,明明是無法觸碰的模樣,但一接觸到人體它似乎就活了,如同蛇緊緊絞扭獵物,李芒幾乎聽見行藏道長身上骨骼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是渡苦大師救了行藏道長一命,他甩出的佛珠打在黑氣身上,黑氣消散了一小部分,行藏道長因此幸存。
他落地後咳了口血,估計是內髒被擠壓到了,随即怒喝:“今日我便要打得你灰飛煙滅!”
按照陳局的說法,按照随游随覽通劫通難的說法,行藏道長與渡苦大師都是玄門中的佼佼者,法力高強,神通廣大,是幽冥惡鬼的克星。有他們倆出馬,這只殺了好多人的惡鬼必然是無從逃脫的。
……可李芒看來看去,總感覺他們倆聯起手,依舊不是這惡鬼的對手。
誠然這二位是比之前四位年輕的大師強,畢竟年輕的只是被惡鬼遺留的氣息侵蝕就廢了一只手,而兩位年長的卻能與惡鬼本體打得有來有回,可是……李芒不通玄術,也不敢貿然加入戰場,眼見渡苦被甩開,整個人從地板上摔到背部撞着牆面才停下,她也沒法置之不理,連忙上前将人扶起來:“大師,你沒事吧?”
渡苦哇一聲吐了一大口血,要不是李芒扶着他,他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緊接着便是行藏發出慘叫,李芒擡眼看去,只見他的身體在空中被攔腰折斷,呈現出一個非常标準的、活人絕對擺不出來的直角。
李芒當即放開渡苦,沖向門口,但這剛才還無比脆弱的門此時卻怎樣也打不開,更沒有人聽得見她的呼救聲,至于手機,同樣失去了信號。
是了,所有死者的死亡過程都沒有任何人察覺,那麽她們闖入了這裏,外界自然也是聽不到看不到的。
行藏被從空中扔了下來,李芒不知道他還活着沒有,只看見他的身體偶爾抽搐那麽一下。
眼見黑氣又要向靠牆起不了身的渡苦襲去,李芒握在槍柄上的手猛地一頓。
她摸出塞在槍套裏,被疊成小青蛙狀的平安符,此時平安符正亮着紅色的光,灼熱地幾乎将李芒的手融化。
她來不及多想,抓住平安符朝黑氣丢去,黑氣肉眼可見地被平安符吸去了一部分,整體變小了很多,然而它太兇,平安符很快便化作了灰燼,然後黑氣猛然一轉攻勢,從渡苦面前眨眼到了李芒這裏。
太近了,真太近了,李芒屏住呼吸,她說不清眼睛裏所看到的這團黑氣究竟是什麽,幽暗、深邃,靠近它的這一刻,李芒眼前閃過無數個死亡畫面,這令她血色盡失,上下牙齒不知是駭的還是冷的,直打顫。
她以為自己要死了,幹脆閉上眼靜等死亡來臨。
可黑氣并沒有像對待死者或是對兩個大師那樣,将李芒碎屍萬段或是擰成麻花,它在貼近李芒好一會兒後,竟然什麽都沒有做。
李芒試探着一點點睜開雙眼,黑氣竟在慢慢後退,随即消散開來,不見了蹤影。
這是……放過她了?
李芒渾身脫力,好在她很快反應過來地上還有兩個傷員,趕緊過去查看他們的情況。渡苦還好一點,行藏只剩下半口氣,他雖用法器護住了心脈,卻無法阻止惡鬼拗斷身體。
“頭兒!”
鯊魚闖了進來,她通知完痕檢後,放心不下李芒,就讓魚苗兒幫忙定位了李芒的手機信號,一路摸了過來。
見李芒滿身狼狽但手腳完好,鯊魚松了口氣,然後才注意到行藏跟渡苦。
李芒:“暫時不能随便移動他,免得造成二次傷害。”
好在痕檢的人在一個小時後抵達現場,用擔架把行藏跟渡苦擡了出去,一切塵埃落定後,李芒回到車裏,才有餘力去想別的。
她現在沒法開車,鯊魚跟她換了位。
惡鬼為什麽不殺她呢,又為什麽連行藏與渡苦也放過了呢?難道是那張平安符太強大,重傷了惡鬼,讓其無法繼續行兇?
按理說,李芒看到那極為殘忍的一幕,應當立即想起玄門中人的話,提防惡鬼、警惕惡鬼,因為它們是只知殺戮的存在,可李芒總是想起黑氣與自己貼近時,腦海中如走馬燈般閃過的死亡畫面。
模糊的、清楚的,懵懂的、深刻的,害怕的、怨恨的,流淚的、詛咒的……
惡鬼是幽冥的集合體,而幽冥是執念的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