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顧如約站了一會, 望着窗外, 夜色深沉, 後半夜了,傅念卿折騰了半宿, 沒有派人去叫慶王蕭暐,反身回屋裏。
堂屋裏的顧如約問丫鬟的對話,傅念卿全聽見了, 此刻覺得深深的孤獨和絕望,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蕭暐一點都不在乎。
顧如約看出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一臉堅定,“你不能放棄, 沒有你, 你的孩子怎麽辦,他太弱小, 別忘了, 你是他母親,你要保護他, 相信我,你一定行,我們一起再試一試好嗎?”
顧如約的話顯然打動了傅念卿, 她死了, 她的孩子誰來照顧, 她能放心交給蕭暐嗎?
傅念卿點了點頭, 顧如約看見她眼中的堅韌,傅念卿是個堅強的女人。
穩婆、老仆婦,趙夫人和顧如約四個人都給她鼓勁,生産過程消耗了傅念卿體力,在這一念支撐下,她頑強地積聚起全身的力量,雙手抓住床欄杆,拼勁最後的力氣。
随着她一聲叫喊,穩婆驚喜地叫了聲,“生出來了。”
聽見這一聲,傅念卿一下失去全部的力氣,渾身像水洗的一樣,甚至連看一眼初生嬰兒的力氣都沒有了。
穩婆抱着孩子,喜悅地聲音,“王妃快看,生了個大胖小子。”
捏着一把汗屋裏的人都松了一口氣,像打了一場仗。
顧如約看穩婆手中的孩子,男孩不假,可不是胖小子,嬰兒瘦幹,不足月的緣故,看上去像一條二三斤重的魚那般大。
穩婆給嬰兒放進銅盆裏,仔細地洗幹淨了,皺巴巴的嬰兒有了點模樣。
趙夫人走出去,想給慶王報個喜,堂屋沒有慶王。
縣令趙襄邁步走進門,看見夫人問;“生了?”
“生了。”
趙夫人笑着說;“生了,生個男孩。”
縣令趙襄很高興,四處看沒有慶王,問屋裏丫鬟,“慶王呢?”
“送魏側妃回房了。”丫鬟道。
縣令趙襄也不派人,自己親自去報這個喜訊。
慶王蕭暐趕到時,屋裏已經收拾利索,顧如約給了穩婆賞錢,穩婆歡天喜地的拿厚賞走了。
蕭暐走到床前,傅念卿靜靜地躺着,蒼白虛弱,蕭暐說;“你辛苦了。”
傅念卿眼睛不看他,王妃跟前的那個婆子說;“王爺快看看孩子。”
蕭暐俯身看着躺在傅念卿裏側包裹着的小嬰兒,看了半天,父子骨血關系,蕭暐的目光柔和。
傅念卿冷冷地看着他。
丫鬟端着托盤進來,上面擺着粥、小菜和雞蛋,這是趙夫人吩咐廚房準備的。
趙夫人好心,說;“王爺喂王妃喝粥?”
蕭暐剛想接過粥碗,傅念卿說了一句,“我自己吃。”
蕭暐尴尬,顧如約解圍說;“我來喂吧,你剛生産完,哪裏有力氣拿碗。”
顧如約接過碗,坐在床沿邊,婆子給傅念卿墊高,顧如約一口口喂她喝粥。
傅念卿消耗體力過大,感到餓了,吃了一碗粥和一個雞蛋。
母子平安,顧如約懸着的心放下。
她們不能在此地逗留,這裏離京城太近,如果仗打起來,這裏很危險。
傅念卿吃完,顧如約示意蕭暐出去。
兩人站在廊庑下,遠處天際微微泛着魚肚白,地上積雪發着清冷的光,顧如約說:“七弟妹剛生産完,不能長途跋涉,七弟可有什麽打算?”
蕭暐似乎已經想好了,說;“念卿先留在趙府,等一個月後,我派人來接她去西南。”
看樣也只能如此了,産婦和新生兒都禁不住舟車勞頓。
顧如約進屋,傅念卿躺着,正側頭看孩子,神情溫柔。
看她進來,說;“五嫂,因為我你們在這裏已經停留一晚上,天亮了,你們趕緊趕路去西南。”
蕭暐随後進來,站在床前,“念卿,你跟孩子現在不能離開這裏,留在趙府,等一個月後,我派人來接你。”
“好。”
傅念卿餘話不說,繼續看孩子。
趙夫人進屋,“偏廳已經擺好早膳,慶王爺和晉王妃先吃早膳,我準備了幹糧,路上帶着。”
顧如約說;“慶王妃不能跟我們一起走,煩勞趙夫人照顧,一個月後我們派人來接走。”
趙夫人說;“你們放心走,一個月後保證孩子大人養的胖胖的。”
用過早膳,顧如約等人要離開津陽縣,顧如約來看傅念卿和孩子,“你安心養身體,不久我們就見面了。”
蕭暐走過來,夫妻有話說,顧如約出去了。
大家在宅門前上車,少頃,慶王蕭暐從宅門裏大步走出來,上馬,一行人繼續趕路。
她們不知道,昨日,就在慶王府的人剛出京城,京城五門接到命令,城門關閉,任何人不得出入。
禁軍在皇宮裏搜遍了每個角落,沒找到兩個假太監。
文武群臣被扣押在皇宮裏一間偏殿,怨聲載道,聽說查什麽混入皇宮的假太監,有的武将謾罵。
乾清宮的火災撲滅後,楊皇後回到乾清宮,聽高玉貴說乾清宮混進來兩個假太監,問:“你還沒想起來那兩個人是誰嗎?”
“奴才覺得眼熟,一時想不起來,瞧奴才這記性。”
“是宮裏的人嗎?”
“高個的不像是太監,好像不是宮裏人,矮個的一直沒說話,像個女人,奴才看不是宮裏的人。”
楊皇後思忖,“不是宮裏人,你又常見,所以覺得眼熟,只有一種可能,是經常出入宮闱的人。”
能夠進出皇宮,來去自由的,只有皇子公主王妃等人。
這兩日朝中大臣,都聚在乾清宮門前,可朝武大臣不經常出入皇宮,因此也不是朝臣。
楊皇後道;“派人到各個王府,公主府查問,前晚哪位王爺公主進宮了,火災發生時都在何處。”
高玉貴親自帶人去各個王府公主府。
楊皇後走到龍床前看梁帝蕭淙,蕭淙昏睡着,患病後身體虛弱,又中了毒,昏睡中時而抽搐。
楊皇後看梁帝眼神厭惡,依着她的性子,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要了老皇帝的命,以免留下後患,現在有人發現皇帝被人下毒,事情敗露。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寧王蕭炟心軟,不肯弑父,楊皇後直覺壞了大事。
宮女回禀,“皇後娘娘,午膳送來了,擺在偏殿。”
楊皇後扶着宮女到偏殿用膳,有心事,沒什麽胃口,吃了幾口,命人撤下去。
倚在榻上,閉目,心緒不寧。
高玉貴慌慌張張地疾走進來,“皇後娘娘,奴才去各個王府,慶王府和晉王府人去屋空。”
楊皇後騰地一下站起來,挑起細眉,“原來是他們,跑了?”
“奴才看早跑了。”
京城五門緊閉,也沒搜到假太監,原來是顧如約搗的鬼,顧如約來過乾清宮,見到梁帝蕭淙,皇上中毒的事很快全天下都知曉了。
楊皇後跌坐榻上,似乎看到各路勤王之師,正朝京城而來,不覺手足冰涼。
急忙道;“快去請寧王殿下。”
冬日午後的陽光淡淡的,照在積雪上,沒有熱度融化。
京城南城門打開,一隊禁軍沖了出來。
慶王府和晉王府的人興師動衆的阖府遷往西南,一路不可能不留下痕跡。
這隊禁軍大半天就追到津陽縣,打聽出慶王府和晉王府的人曾經在此地停留。
這隊禁軍直奔津陽縣縣衙。
慶王帶着侍衛護着晉王妃和慶王府女眷沿着官道往西南方向走,一路沒有追兵,顧如約有點奇怪,她們逃離京城,不出一日寧王蕭炟和楊皇後就能得到消息,乾清宮兩具太監的屍首大概早已被發現,寧王蕭炟竟然沒有派兵追趕她們。
一行人曉行夜宿,怕有追兵,不敢耽擱,十幾日後,離晉王西南封地還有一半的路程。
慶王蕭暐派容安帶人打前站,一個侍衛返回來,翻身滾下馬背,“慶王殿下,晉王殿下的大軍先頭部隊已經離此不遠了。”
大家一聽,歡欣鼓舞,蕭暐命,“不休息了,繼續趕路。”
往南走,天氣越來越暖和,女眷們脫掉厚實的棉衣,換上夾襖。
黃昏時分,她們經過湘水河,沿着河邊道路前行。
前方沿着河邊多人馬迎面而來。
侍衛中有人喊,“前邊是晉王殿下的軍隊。”
顧如約看見隊伍裏高揚的旗幟上揮灑晉王二字。
夕陽下,湘水河蜿蜒曲折,波光粼粼。
打頭的縱馬而來披着金燦燦霞光,耀眼奪目意氣風發的英俊男子正是蕭逸,身旁馬上清隽高貴的公子正是容安。
蕭逸的坐騎飛奔來到跟前,晉王的軍隊停住,慶王蕭暐下馬,“拜見五哥。”
蕭逸下馬,倆兄弟擁抱,蕭逸說:“七弟,聽說你們在前面,我帶人先來接你們。”
蕭逸說着,看向第一輛馬車,顧如約探身出來,作勢要往下跳,看見蕭逸盯着她看,停住動作。
蕭逸大步上前,一把抱了個滿懷,把她抱下馬車。
顧如約腳落地,蕭逸的雙手像鐵鉗一樣,掐住她的纖腰,沒有松開,“如約,你來了。”
顧如約離開京城,沒人掣肘他,他可以毫無後顧之憂,興兵讨伐。
顧如約貼着他身體,鼻端萦繞熟悉的清爽的男性氣息,迷戀地不舍得離開這久違的溫暖的懷抱。
顧辭從馬車裏跳出來,顧如約羞赧,推蕭逸。
顧辭端正地行禮,“拜見晉王姐夫。”
蕭逸摸了下他的頭,“又長高了。”
西南大軍随後到了,蕭逸命原地宿營。
晉王的軍隊在湘水河畔支起帳篷,埋鍋造飯。
顧如約站在帳篷外,太陽落山了,夜幕籠罩着延綿群山,西南多山,不像北地是平原地帶。
帳篷裏,蕭逸跟蕭暐,容安,呂道賢等将領商議京城的形勢。
夜晚,四周放哨的士兵來回走動,大山沉寂,沿河各個營帳裏亮着燈,連成一片,頗為壯觀。
商議完了,衆位将領走出中軍大帳。
蕭逸來到顧如約身旁。
解開鶴敞,披在她身上。
顧如約側頭看他,眼睛像天上的星星明亮。
“逸郎,我給你寫的信,你燒了嗎?”
她在每一封書信裏放上幾片花瓣,四季變化放入不同的花。
“我全部保留着,還有哪些花瓣我也收藏起來。”
那些花瓣枯萎了,留在心底的記憶不曾褪去。
融融月光下,他們依偎着坐在草地上。
顧如約的手指無意間碰到蕭逸腰間挂着的香囊,這是去年蕭逸生辰顧如約送他的,香囊上繡着一對并蒂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