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杜瓊月邁着步子走遠後,桃繡姐着急忙慌的跑進屋內,她迅速的掩上門扉道,“看祁夫人來者不善的模樣,可是又為難姑娘了?”
袖香端坐在圓凳上,她的目光甚為空洞,她輕啓着唇瓣說道,“這本就弱肉強食的地方,我不過是杜氏的棋子罷了。”語落,她不由的偏過身去,緊攥着桃繡姐的雙手,“桃姐兒,可我不甘心呀,若不是家道中落,我又何苦過這勾心鬥角的日子?”
桃繡姐抽出手來安撫她,長籲短嘆的說道,“姑娘,同是天涯淪落人。”說罷,桃繡姐稍稍擡起眉眼,将目光落在袖香的身上,她張着嘴小聲嘟囔道,“奴婢是深知你的懷才不遇……”
話語還未說完,袖香倏地松開了手,她擡手就落在桌沿邊,她起身站了起來,“不,你不懂!”語落,她湊近到桃繡姐身側,嘴角綻開了極美的笑意,“我心中的恨意是沒有人能夠感同身受的。”此刻,她的笑意讓桃繡姐毛骨悚然,使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
翌日,天色灰蒙蒙的還未亮透徹,東園內不知從何處響起雞鳴聲,祁蓁的睡意向來淺的很,當下她從床榻上下來後,順手拿起面紗遮在臉上,又将鬥篷就披在肩頭。
祁蓁邁着步子走出廂房,就看見曹昇拎着一籠子野禽,正往竈房的方向走去,而他時不時側身停步,像是在與何人交談!
可究竟是何人呢?祁蓁探着身子往前看去,院落中有株百齡的香樟樹,剛好擋住了她的視線,正當她的好奇心湧上心頭時,不遠處響起了一道熟悉的男聲,他溫柔的開口喚道,“阿玖姑娘~”
聞言,祁蓁邁着步子走上前去,熟悉的臉龐映入眼底來,她輕啓着唇瓣問道,“曹侍衛,你怎麽過來了?”
自從東廂房走水事件過後,曹東籬栖身在江寧織造署內,他并不着急回京城複命,倒也平白多出了空閑功夫呢。
曹東籬眼角眉梢都含着笑意,他指着曹昇放在地上的籠子,嘴角漾着和煦的笑容道,“昨日,在郊外山頭捉了些野禽,想來滋補身子是極好的,這不就給你…你們送來了。”
祁蓁順着他指去的方向望着籠子,随後她稍稍擡起眸子來,将目光落在曹東籬的身上,“這怕是不符合規矩!”
誰知,曹東籬咧着嘴笑出聲,他緩緩的開口說道,“我早已請示過家父,他是贊同我拿過來的,畢竟你們姑娘家身子弱,且接二連三的發生許多事兒,你這身子骨亦是馬虎不得。”
祁蓁颔首點着頭,她不由垂下眸子,輕啓着唇瓣說道,“是,曹侍衛。”
話語至此,曹東籬的眸子中皆為柔情,他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道,“往後姑娘能別喊在下曹侍衛?好歹我們的交情匪淺,這般喊在下聽着怪生分的。”雖然,曹東籬未親手将祁蓁救出來,倒是成了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祁蓁的目光落在身前的籠子裏,她饒有興致的打量着野禽,只是淡淡的開口說道,“公子說的是,阿玖自當遵命。”
曹東籬的神情中掠過絲落寞,他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他仔細叮囑着她說道,“看着天色還早,姑娘還能多歇息片刻。”說罷,他就擡起腳步,欲往竈房處走去。
可是,祁蓁稍稍擡起眉眼,望着他将遠去的背影,愣是開口喚住了他道,“公子,還請稍等片刻。”
曹東籬吩咐曹昇先行一步,他又轉身走到祁蓁的身側,他輕啓着唇瓣問道,“不知姑娘還有何事?”
祁蓁不由将手垂放在身側,她撲閃着眸子望着繡花鞋,“那日,你說讓我幫你了卻一樁心願,可是卻至今未曾告知我是何心願?”
話語至此,曹東籬不由怔住了,他擡手撓着腦袋,神情顯得格外沉重,“既然是天意弄人,救出姑娘的也不是在下。”語落,他仰着頭望着微亮的天空,他緩緩的開口說道,“在下又豈敢厚着臉來讨心願?罷了,此事都已經過去了,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中。”
有些事兒真是上天注定好的,曹東籬本以為能借此機會順水推舟,鼓起勇氣表達自個兒的心內,卻未曾想到是傅大人出手将人救出,他再次将內心的情感藏的更隐秘了。
……
正午之時,待衆人在膳房用盡野禽烹饪的膳食後,都意猶未盡的往各自的廂房走去,而竈房內曹昇督促着掌勺廚子,為祁蓁烹饪另番美味佳肴。
只見廚子将鍋中的佳肴,娴熟的倒入炖盅中,又将盅蓋親手蓋上後,交予到曹昇手裏道,“阿昇,這般做可是有違東園內的規矩,若是讓曹大人知曉可免不了責罰。”
曹昇伸手接過炖盅,小心放在紅木托盤上,他福了福身子道,“朱爺你且就放寬心,此事是少爺吩咐下來,也算是名正言順的。”
這廚子名喚朱九,大夥兒卻喜喚他朱爺,在江寧城內有些名望,他燒的一手地道江南菜肴,就是人兒脾性不太好,曾有好些大戶人家重金聘用,他愣是無動于衷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若非曹大人在機緣巧合中,搭棚施粥救濟了他的鄉裏親人,這朱爺得知此事後,二話不說就背着他的鍋碗瓢盆,雄赳赳氣昂昂的往江寧織造署去了。
起先曹大人并未曾想聘用此人,誰知他的意志力卻極為堅定,愣是在門外等了足足幾天,曹大人見他是條漢子,也只好将其留了下來。
這時,朱爺拿起竈旁的粗布,仔細的擦着雙手,他漫不經心的說道,“嚯,你小子也算是因禍得福,本以為東廂房走水後,得将你趕出東園宅子,沒想到你倒是攀上少爺這顆大樹了?”
曹昇擡手撓了撓腦袋,他傻笑着說道,“都是少爺心腸好,這才願意留用我,我自是識趣的人兒,定當做牛做馬報答少爺的。”
朱爺看着他的傻樣,也跟着笑出聲來,他将粗布放在竈旁,“得了,有你這句就夠了。”語落,他靠在竈旁揮了揮手驅趕道,“你将這炖盅好生端走,裏頭的參湯可大補着呢。”
少頃,曹昇端起紅木托盤,颔首點着頭說道,“有勞朱爺了。”說罷,他邁着步子就走出竈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