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寨夫人是個釣系美人 - 第 48 章 一代天驕,馬鳴風……

明勁光之所以先前會對這次胡人偷襲發那麽大的火, 就是因為明裳歌還躺在床上,他就這一個寶貝孫女,所以這個時候他不想離開明裳歌的身邊。

而這次沈謬身先士卒,倒是給明勁光省了個心, 不過也沒完全省心, 畢竟這也是沈謬第一次帶兵, 他給了沈謬一個都尉的稱謂, 暫率五千精兵,前往隴南、定西支援。

但是這一路上, 不僅要考驗沈謬行軍統領的能力,更多的是需要沈謬能夠服衆。

五千精兵是不假,但這也是明家軍手底下個個傲氣十足的。

因為他們是精兵, 所以有傲氣也是應該的。

明勁光早就知道這些,但是他也沒有多說,沈謬需要急速成長起來,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年紀大了,西北需要一位年輕的将領,更多的是他的孫女,需要一位成熟的丈夫。

明裳歌和沈謬之間, 他這個做長輩的也是看在眼裏,按照往常來說,像明裳歌這種盛京的大家閨秀, 是決計不可能嫁給這樣一個門第的人。

但是明勁光不在乎, 他只希望他的孫女能夠過好就行。

既然他的孫女喜歡, 那他就替他孫女好好地培養一下這位未婚夫。

明勁光默默地看着沈謬帶着大軍出發,此番前去,如果正常或者順利的話, 一個月之內就能回來,如果出現點意外的話,能不能趕回來過年還是個問題。

不過這些都不是他應該擔心的問題了,他相信沈謬自會解決。

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躺在床上的明裳歌,明勁光幾乎每天都會在床邊守上幾個時辰,他也有喚來過西北的各地名醫前來診病,不過各種名醫說法都一致,都說明裳歌沒什麽大礙,只是身子過于虛弱,久積的病根讓她現在久睡不醒,待她自己身體機理調整好了就自然會醒來。

名醫們的說辭,一個比一個玄乎,不論明勁光如何詢問、威脅,他們都說不出一個準确能夠清醒的時間,也沒有一位能夠開一劑靈丹妙藥将明裳歌醫治好。

明勁光自己心也是玄乎的,名醫找多了結果也一樣,後來他也沒打算繼續請名醫過來探病了。

整個将軍府都悄無聲息,仿佛就都在等着這床上的睡美人清醒過來。

讓衆人驚喜的是,在沈謬走的第三天,這床上的人終于有了清醒之兆。

第一個沖進房間的就是明勁光,他看着床上半開着眼的明裳歌,一時間竟然老淚縱橫。

剛醒來的明裳歌說不了話,這身子也不太能動彈,便只能看着明勁光。

一雙秋水剪眸,緒滿了淚水,在眨動的期間,眼淚珠子從眼角滾滾流下。

爺孫倆相視而泣。

明裳歌清醒了這件事,迅速在将軍府裏傳開,先前的護衛兵聽到後,瞬間卸下了內心的愧疚。

這對護衛兵自從知道明裳歌倒下了之後,都一個個自責負疚了許久。

這群本是明勁光的貼身侍衛,在軍營裏都有着一定的地位,但是這次回來以後,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去主動幹一些軍營裏的髒活累活。、

他們都很歉疚自己,沒能把小小姐保護好。

這下明裳歌醒了,他們也釋然了不少。

不過剛醒來的那幾天,明裳歌都一直不說話,下面的人都擔心瘋了,以為她先前發燒把嗓子給燒啞了。

不僅如此,來人去問她的時候,她也不應、不理睬。

就跟以前農村人家縫的那些布娃娃一樣,毫無生機,眼神空洞。

唯一能讓她動一動的,可能就只有明勁光來的時候,她還會轉轉頭,會喝下一些明勁光喂的粥。

其餘的時候,她都是毫無所動。

春花在旁邊一直焦慮急了,但是秋月卻顯得異常地平靜。

這個時候,秋月仿佛隐隐約約明白了明裳歌現在為什麽會這樣。

當你滿心歡喜,以為自己的親人終于想起了自己,自己能夠滿心歡喜的回家時,等待自己的卻是幡然白布,雙親去世。

被人抛棄一次可能一段時間後還能恢複過來,但是被人再次捧起,又再次驅趕抛棄。

那種感覺,就仿佛将人沉溺在水裏,好不容易被人給救起來之後,又眼睜睜地看着救你之人再将你摁入水中。

窒息和黑暗将你吞噬殆盡。

并且,更讓她無能為力,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是當她看到棺材裏躺着的是她的雙親之後,她剩下的親人還要将她逐出家門,不僅如此,他們甚至還想要了她的性命。

秋月知道,唯一能夠讓她一路硬挺、堅持走到西北的,只有這邊的人。

親人、愛人,也是唯一的家人了。

這是對于一個從十歲就被抛棄的小姑娘來說,最為重要的東西。

她們都知道,西北艱苦,天氣嚴寒,更不适合她養病。

但是她沒法,她只有這個地方能來了。

哪怕她要擔着來了這裏之後,身體會每況愈下的風險,但是這樣也好比做一支随風飄蕩的蒲柳。

秋月給明裳歌安靜地擦着手,人在這床上坐久了,手心都容易出汗。

她慢慢地明裳歌說一些最近的事情:“将軍這幾天一直守在小姐的床前,人都蒼老了許多,小姐記得多跟将軍講講話啊。”

這次,明裳歌竟然難得地點了點頭。

“沈都督也來了,對了,忘了跟小姐說這個大喜事了,先前的沈小公子,已經變成了都督了。”

明裳歌垂眸,又輕聲“嗯”了一聲。

“但是沈都督來的次數不多,他來了也就看兩眼就走了,奴婢不敢揣摩沈都督的深意,所以奴婢也只能給小姐簡單彙報彙報。”

秋月幫明裳歌按着雙手,這雙手許久不活動,容易僵住,這段時間明裳歌一直沒能下床,所以秋月就經常幫明裳歌按着。

她知道明裳歌這個時候,可能會想要聽到關于沈謬的消息,所以她就故意多說了一些。

“小姐別憂心沈都督,他在你還沒醒之前,就被将軍派去定西那邊平叛了,當時他帶兵出發的時候,金城還有不少百姓們去送他呢,奴婢瞧着可拉風了!”

秋月笑着,斜睨了明裳歌一眼。

明裳歌依舊不為所動。

許久過後,她緩緩地回了一句:“還沒打勝仗,算不上拉風。”

聽到明裳歌回了一句長句,秋月捏住明裳歌虎口的動作突然愣住,随後,秋月猛地站起來,然後捂住嘴,這一瞬,她仿佛啞住了。

“小姐!你能開口說話了?”

明裳歌擡頭,嘴角努力上揚,才總算是牽扯出了一絲笑意。

但是這番動作對于秋月來說,也算是很值得興奮的事情了。

明裳歌突然開口道:“扶我出去走走吧,我想看看。”

這種要求,秋月還巴不得,她連忙從架子上拿來了一件披風,給明裳歌搭上。

明裳歌也很配合,只是這雙腿許久未走動了,一時之間,還有些麻木。

久病初愈,人确實需要适應。

秋月主動帶她去哪兒,明裳歌也就不多言,跟着秋月的步伐,一起在将軍府閑走着。

走到一間院子的時候,明裳歌突然主動停住了,她偏頭去問秋月:“這個院子,是誰在住啊?”

秋月笑着回道:“是沈都督,将軍特許沈都督住進将軍府的。”

就跟對待孫女婿一樣。

只不過這後半句,秋月沒有說出來。

主子們之間的事情,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往往是看得清清楚楚。

只不過明裳歌就點了點頭,沒有走進去,只是簡單駐足之後就離開了。

因為明裳歌看見了,院子的晾衣架上還有一條沒有來得及收進屋的束帶。

帶扣的兩邊,有幾道明顯的被墨水侵染的痕跡。

————

從那之後,明裳歌就仿佛終于變回了正常人,但其實這其中,只有身邊的人才能看出,明裳歌已經不一樣了。

但是具體哪種不一樣,衆人又說不上來。

只不過這種細微的變化,明勁光這種大老粗是發現不出來的。

自從明裳歌來到西北,并且這病也好了之後,明勁光就開始準備年貨了,簡直可以說是鋪張揚厲了。

這離過年也沒幾天了,看着明勁光這架勢,都像是要把整個西北的珍馐美食搬來将軍府一樣。

過小年的這天,明裳歌突然想吃熏肉了。

她記得,這種熏肉是荊州才會特産的美食。

西北終是吃不到了。

不過明勁光知道之後,竟然開始在金城裏大肆宣揚,只要誰家能夠拿出熏肉來,重重有賞。

明裳歌知道之後,也沒有阻止,這種老小孩的事情,她也不打算制止。

只不過,即使明勁光拿出重賞來,也沒有人家能夠拿出熏肉來。

明裳歌知曉這種結果之後,就跑去書房,準備勸阻明勁光了。

畢竟這都這麽久了,如果有的話早拿出來了,再這麽宣揚下去,也無濟于事。

明裳歌剛走到書房門口,身後就也有人急匆匆地先她一步,沖進書房,朝着明勁光,單膝下跪道:“啓禀将軍,沈都督大勝歸來,兵馬已經等在城門外了!”

“什麽?”明勁光一時不知是悲還是喜,他猛地站了起來,雙手插着腰,反複走了幾個來回之後,終于才拍手接着問,“為什麽沒人早點來報信?”

那人回道:“是沈都督不許提前報信的,說是要給将軍一個驚喜。”

“這好小子竟然動作這麽快,還真是給我一個大喜了!”說着,明勁光哈哈大笑着,從書房大搖大擺走了出來。

“那咱們這就趕緊去城樓接人家!”

站在門口的明裳歌将先前屋內的話語聽得一清二楚,她和正踏出門檻的明勁光碰了個正着,但是這時明裳歌反應迅速,她微微拂身,請求道:“爺爺,孫女也想去,能帶上孫女一起嗎?”

明勁光這笑意都快咧到耳根子了,他大笑着摸着明裳歌的頭,爽朗應道:“那必須的,你的男人當然得你親自去接了!”

說完,他就徑直先行離去了。

他沒有注意到,身後站在原地的明裳歌,耳根子已經紅似透血。

明裳歌沒有帶任何婢女,就叫上了劉叔,上了馬車就直接出發了。

馬車是鐵定沒有明勁光他們身下的馬匹快的,明裳歌有些焦急,這是她第一次在馬車上催促了劉叔。

不過劉叔倒也沒有多說什麽,就是默默地加快了手中揮舞馬鞭的速度。

得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如果沒能趕上大軍進入城門之前上城樓的話,就根本看不見了。

到時候大軍進城,她怕是連城樓都上不去,城門口全是人。

所以這一路上,明裳歌就一直在默默祈禱着。

馬車逐漸靠近城門處,人也越來越多,直到離馬車再也不能走動一步。

明裳歌“啧”了一聲,二話不說,直接跳下了馬車。

離城門口還有不到十丈的距離,明裳歌走的逐漸艱難,她的心也越來越涼了。

完了,城門已經打開了。

一隊隊士兵已經排好陣,入了城門。

像沈謬這種領頭人物,肯定是走在最前面,或許她已經和沈謬錯過了。

明裳歌不甘心地朝後看了一眼,人山人海,她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人的背影。

西北人高大,她的個子本就不高,此時更是顯示出了身高的劣勢。

明裳歌搖了搖頭,還是堅定地朝城樓上爬去。

這城樓一般的百姓不能随意上去,但是明裳歌就能夠象征明勁光身份的護衛兵兵符,所以這種城樓她還是能夠去的。

雖然這城樓上了可能也看不到什麽了,但是明裳歌還是懷抱了一絲希冀。

城樓那麽高,說不定她還能看到個後腦勺啥的,可能還有機會。

明裳歌下意識朝城內看了一眼,畢竟沈謬這種領頭人物,現在鐵定已經先行進了城了。

但是她墊腳墊了半天,也沒在人群裏看出個所以然來。

這種将領的人物不應該在人群中最顯眼嗎?

“沈謬你怎麽混成了這樣,都成大都督了,到最後怎麽還是泯然衆人矣……”

明裳歌突然委屈上了頭,開始無厘頭地抱怨了起來。

她把頭擡了擡,想要這天兒上刮的風把欲要奪眶而出的眼淚給吹幹。

但是好巧不巧,她站在了背風面兒,這風是從城門外刮來的。

不得已,明裳歌轉了個身。

剛想要擡起頭,剎那間對上了一個眼神。

城門下,少年馬尾高束,高坐馬匹之上,笑意止不住,綻開在這北漠風沙雪花之中。

——

一代天驕,馬鳴風蕭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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