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高升看着幾個侍衛掄起鐵錘砸向磚牆, 咕咚咕咚, 一下下像砸在高升心裏,一錘錘下去, 高升的心一點點往下沉,越來越絕望。
他不敢想,把堵死的門砸開, 晉王沒有在裏面, 欺君之罪就坐實了。
嘩啦一聲,封門的磚牆露出一個大窟窿, 又幾錘下去,打開了門。
禦史大夫石淵心裏剛笑到一半,目瞪口呆, 門打開一瞬間,一個高大的人影走了出來, 衆人朝後退了幾步。
晉王蕭逸氣定神閑站跨過堆在門口的牆磚, 像是不适應刺目的光線,深眸微眯, 薄唇抿成直線,冷落落地臉, 在看見禦史大夫石淵微沉。
高大峻拔的晉王,不怒自威, 無形中給人壓迫感。
禦史大夫石淵愣了一瞬間, 尴尬地上前幾步, 躬身行禮, “微臣拜見晉王殿下。”
蕭逸沒正眼看他,聲音寒咧,“本王閉關,你竟敢砸開門,好大膽。”
晉王蕭逸在裏面,石淵按耐住心慌,揚聲道:“微臣來宣旨,皇上口谕,召晉王立刻進宮,不得有誤。”
蕭逸抖了抖衣袍上沾染的一點泥土,輕蔑地看着二人,倨傲地,“你二人前面帶路。”
二人尴尬,灰溜溜地乖乖地前面帶路,二人是文臣,上山後走了不遠的路,蕭逸嫌二人走得慢,大步超過二人,二人急忙跟上。
走到上山頂的路口,二人傻眼了。
晉王邁步朝山下走,兩人看着上山時乘坐的兩乘小嬌停在那裏,猶豫片刻,提步跟上晉王蕭逸。
晉王不乘轎騎馬,兩人豈敢自己乘轎,晉王步行下山,兩人只能跟在身後,山路修建石階直通山下,蕭逸甩開大步走在前面,這可苦了石淵二人,兩人提着袍子,連滾帶爬地緊攆晉王。
走到山下,兩人幾乎癱倒在地,侍衛牽過三匹馬,石淵二人乃文官,平常不騎馬,來時乘坐的馬車不見了,看晉王蕭逸已經上馬,兩人不敢耽擱找馬車,硬着頭皮上馬。
蕭逸揮鞭打馬,身後二三十名侍衛跟随,朝東方向疾馳。
把石淵二人遠遠地甩在身後。
禦書房裏,梁帝蕭淙批閱奏章,總管吳良呈上一盞茶水,梁帝擡起頭,看一眼殿角的銅壺滴漏。
心想,石淵他們去西山該回來了。
門外太監進來,“禀皇上,晉王殿下求見。”
梁帝蕭淙微微錯愕,“宣晉王觐見!”
蕭逸神态坦然地從容地走入。
直到晉王離開禦書房,石淵二人方氣喘籲籲,摸着額頭上的汗,提着袍子進了禦書房。
梁帝蕭淙看二人狼狽的樣子蹙了下眉頭,跟自己兒子灑脫從容相比,這兩人顯然落了下乘。
平常朝堂上禦史石淵彈劾官員時,義正言辭,慷慨激昂,現在形容狼狽。
冷臉問;“晉王已經走了多時,你們這才從西山趕回來嗎?”
二人聽出皇上不悅,急忙撩袍跪倒,“微臣沒用,晉王殿下騎馬快,微臣等跟不上。”
梁帝蕭琮心明鏡似的,這二人被晉王耍。
說了句,“真沒用。”
二人吓得跪下叩頭,“微臣沒用,皇上息怒。”
“晉王不是離開西山,為何出現了。”梁帝蕭琮的問話頗為嚴厲。
二人差事沒辦好,彈劾晉王,反而被晉王擺了一道,現在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誣陷親王,罪名不輕,二人叩頭請罪,“微臣誤聽,皇上恕罪。”
梁帝斜眼看二人,“你二人所奏有虛,官降兩級,罰薪俸一年。”
二人叩頭謝恩,從禦書房出來,後背一層冷汗。
晉王蕭逸回到西山,得到朝堂傳來的消息,皇帝把石淵二人降職處分。
高升在旁說;“虛驚一場,幸好殿下及時趕回來。”
蕭逸選的閉關地點,聽寺院的和尚說屋裏有通往半山腰的一個密道,當日他坐在屋裏,命人在外面把門用磚砌死,然後從暗道下山,這次,高升派的人在上山的小路等他,告訴他朝廷兩位官員已經到了,堵住前門。
蕭逸即刻從密道回到屋裏,他剛進屋子,房門就被砸開。
千鈞一發,高升捏了一把汗。
蕭逸站在西山最高處,山風卷起袍角,聲音冷靜低沉,“父皇并沒有打消對我的懷疑。”
石淵二人從輕發落,便可看出梁帝蕭琮對此事的态度,不得不把二人降職處分,做給他看的。
召見他的時候,父皇只字不提他回封地,态度明顯看出對他不放心,心裏的戒備。
梁帝蕭琮疑心頗重,妻子兒女皆不相信。
齊王的罪名只是國喪期間私通宮妃,魏王的罪名西北一戰失利,都沒有觸犯到梁帝的底線,梁帝才放過二人。
梁帝蕭琮多疑冷情,如果坐實蕭逸有謀反之心,或有謀逆之心,梁帝将毫不猶豫地痛下殺手。
顧如約等人被大雨隔在通往津城的半路。
容安心裏焦急,每日都去河邊查看,是否有船能過河。
河水的水位高,沿河邊的房屋半截都浸泡在水裏,河水裏漂浮着鍋碗瓢勺,衣裳鞋襪。
這次暴雨漲水,有年老體弱的人來不及離開,喪身水中。
等了兩日,河水稍退。
容安回到客棧,大雨後,官府疏通河道和街道,街道的水面下降,露出地面,顧如約帶着顧辭和沉香窩在屋裏,顧辭百無聊賴,總問什麽時候走。
客棧老夫婦熱心腸,老婦人給顧辭端來一碗烀地瓜,老夫婦沒有兒女。
對顧如約說;“孩子悶在屋裏,我烀了些地瓜,沒事當嚼過。”
“謝謝大娘。”
顧如約給顧辭放在炕沿邊,老婦人這幾日沒見後娘打罵前房這個男孩,看顧如約的眼神友善起來。
跟顧如約閑聊,聽顧如約說沒有船過河,老婦人說;“我當家的有個親戚,家裏有船,我得空去問問他。”
顧如約道;“太好了,煩勞大娘去問問,我們願意多出船錢。”
老婦人去親戚家問,回來告訴顧如約,“我那個親戚說了,明日下午看看,河道裏不少漂浮物,正在清理。”
她們已經在這裏耽擱了四五日,殺手随時能追上來。
容安回來,顧如約告訴他,明日可能有船。
容安如釋重負,明日可以走了,這個鎮子小,如果殺手追上來,很容易找到他們。
顧辭聽見,高興地問:“姐,我們可以過河了?”
顧如約的手指壓在唇上,示意他小聲點,顧辭不習慣叫娘,他從小沒見過娘,沒叫過。
第二天上午,沉香把衣物打了包袱,在屋裏等消息。
顧如約去前面堂屋問老婦人,下午的船定下來沒有。
走到前堂後門口,突然,闖進來幾個男人,來者不善,顧如約急忙閃身到一側。
聽見客棧掌櫃的問:“客官住店呢?”
“不住店。”男人回答很強硬。
一個男人粗聲粗氣地聲問:“畫像上的這個女人看見過嗎?”
片刻,客棧掌櫃的說;“沒見過。”
男人又問;“你店裏住的都是什麽人?”
掌櫃的說:“有一個書生,有一個商人,還有一家四口。”
停了一會,男人說了聲,“到別家看看。”
顧如約提着的心落下。
聽見門聲,掌櫃的聲音傳來,“客官慢走。”
知道殺手走了,顧如約走進前堂,随意地問;“掌櫃的,又來住店的客人了?”
掌櫃看看門口,壓低聲音說:“他們不是住店的,來找人的。”
“找什麽人?”
“一個年輕女子,畫像上的女人長得很标致。”
掌櫃的看看顧如約,說:“臉型跟你有點像。”
顧如約知道這夥人拿的自己的畫像,她做了易容,出來試探一下,果然掌櫃的沒認出來。
這時,老婦人從外進來,看見顧如約說:“顧娘子,我正想找你,跟船家說好了,兩條船,不過,顧娘子你也知道,漲水渡河有危險,船錢他要求多加點。”
顧如約痛快地說:“可以!”
轉身回房去,容安和顧辭、沉香在屋裏,容安看她神色嚴肅,問;“出什麽事了?”
“他們追上來了。”
容安站起來,手按住劍,“我去通知暗衛。”
“他們已經走了,下午的船,兩條船,我們準備好,吃了午膳就走。”
老婦人心地善良,看她們要走了,午膳擺在後院樓下飯堂裏,飯菜很豐盛,有雞有魚。
容安怕露出破綻,跟顧如約和顧辭坐在一張桌吃飯。
老婦人端上一道紅燒魚,說;“這魚是我當家的在河岔子裏下網捕的,魚肉嫩,知道你們要走了,他昨晚就下了網。”
“謝謝大娘這幾日對我們的照顧。”顧如約說。
“出門在外,住我們這店,就像自家一樣。”
老婦人又特意給顧辭烙了兩張糖餅,依依不舍。
吃了中飯,顧如約讓沉香付了店錢,找回的碎銀就不要了,客棧這老夫婦對她們很好。
一行人告辭,掌櫃的送他們來到河邊。
大家站在河岸邊,望着漲水後寬闊的河面,等掌櫃的親戚家的船。
河邊聚集着不少人,想要過河,沒有船,河面上有幾條船,都是官府打撈漂浮在水面的東西,清理河道。
兩條船,他們算顧辭九個人,兩條小船能裝下,他們帶了五個侍衛,怕人多目标大,引人懷疑。
正等船時,突然,身後一陣騷動。
顧如約回頭,看見一夥二十幾個人,朝岸邊沖過來。
這夥人行動迅疾,訓練有素。
殺手到了。